十二年之后,但依然在那位爱尔兰诗人的野兽动身前往伯利恒之前[14],英国邮轮泰坦尼克号在处女航中因撞上冰山而沉没在大西洋中。一千五百余人遇难。这大约就是被托马斯·哈代的画眉引来的这个世纪中诸多灾难中的第一桩,这个世纪也将因为这些灾难而臭名昭著。

《两者相会》(The Convergence of the Twain)就写于这场灾难发生两周之后,然后又很快在五月十四日发表出来。泰坦尼克号是四月十四日沉没的。换句话说,关于这场灾难之原因的激烈争论,对航运公司的司法调查,幸存者的可怕叙述等等,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这首诗的写作之后。因此,这首诗可被视为我们这位诗人的一种本能反应。此外,此诗首次发表时还有一个副标题,即《泰坦尼克号失事有感》(Improvised on the Loss of the Titanic)。

那么,这一灾难究竟触动了哈代先生的哪根心弦呢?职业批评家们通常认为,《两者相会》是诗人哈代对现代人那种认为技术万能的自我欺骗发出的谴责,或是一曲哀叹人类因过分虚荣、追求奢华而遭报应的悲歌。确切地说,这两个主题在这首诗中并存。泰坦尼克号本身就既是现代造船业的一个奇迹,也是现代人浮华虚荣的突出体现。不过,我们这位诗人对冰山的兴趣似乎并不亚于邮轮。恰恰是冰山的形状,即锥体,预示了此诗的诗节构造。对于此诗的内容而言,“冰的形状”(A Shape of Ice)之无生命的本质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

与此同时也必须指出,锥体也会让人联想到船,因为这也是帆的标准形态。此外,考虑到我们这位诗人曾做过建筑师,这一形状于他而言可能还暗指教堂建筑或金字塔。(毕竟,每一场悲剧都会制造出一个谜。)在诗中,这座金字塔的基座就是六音步诗行,诗行中间的停顿又将这六音步划分为两个三音步,这实际上是能够使用的最长音步,哈代先生十分偏爱这种音步,或许是因为他自学了希腊语。

虽说他对具象诗(它自亚历山大时期的希腊诗歌流传至今)的偏爱不应被估计过高,但他在诗节结构规则方面的用心仍足以使他意识到其诗的视觉维度,并作出相应的选择。无论如何,《两者相会》的诗节设计显然是有意为之的,它由两个三音步诗行和一个六音步诗行(在英语中通常恰好由两个三音步构成,这也是一种“两者相会”)构成,将它们连接为一体的是行末的三联韵。

 

在大海的孤寂中,
在远离人类虚妄的深处,
远离将她塑造的生命的骄傲,她静静躺卧。
钢铁的炉腔,先前是柴堆,
燃烧着她火蜥蜴的烈焰,
冰冷的水流穿过,将它变成潮水的悦耳竖琴。
一张张镜面上,
原本映着达官显贵,
如今海蛆蠕动,丑陋黏滑,无声冷漠。
博取欢乐的珠宝
本为刺激感官,
如今黯然静卧,所有的光泽都已消逝。
双目圆睁的鱼儿在近旁
凝视镀金的齿轮,
它们问:“这自负的家伙在这里干吗?”
这个嘛:在为这造物
装上劈波斩浪的翅膀时,
那无处不在的意志,操控一切
为如此喜气洋洋的她,
选中一个不祥的伴侣,
冰的形状,在另一个遥远的时间。
漂亮的轮船长大了,
亭亭玉立,花容月貌,
冰山在朦胧寂静的远方也已长大。
它俩看上去毫不相干,
凡人的眼睛无法预见
它们在后来会如此地亲密无间,
也看不出征兆,他们
注定会在路上相遇,
之后成为命定大事的双方,
十一
直到岁月的纺者说“时辰到!”,
每一个人都听到,
两人完婚,两个半球都被震惊。
I
In a solitude of the sea
Deep from human vanity,
And the Pride of Life that planned her, stilly couches she.
II
Steel chambers, late the pyres
Of her salamandrine fires,
Cold currents thrid, and turn to rhythmic tidal lyres.
III
Over the mirrors meant
To glass the opulent
The seaworm crawls — grotesque, slimed, dumb, indifferent.
IV
Jewels in joy designed
To ravish the sensuous mi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