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一枝白玫瑰(第2/2页)

“我们三个对于文学表现本身的兴趣要远远超过对于政治的兴趣。在一个高度控制的社会里——在古巴,人们说,每5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在为秘密警察工作——在一个高度控制的社会里,政治以外仍有极端丰富的人生体验和题材:情欲、贫穷、信仰……

“当然我们并不刻意去逃避政治,所以我们三个人都有被查封或没人敢发表的作品。像安格就写了不少古巴士兵在安哥拉的经验,写得很惨痛,完全不能被官方接受的,只能拿到墨西哥去发表。

“但我们都觉得只写政治是太窄化人生了。以异议分子面貌去赢得西方注意,更不屑为之。

“我爱女人。米谢和安格也是。光写女人就写不完呢。”

有人捧着满怀玫瑰花在兜售,我吃一惊:玫瑰花?每个人每天限量一个小面包了,还有玫瑰花,这是什么超现实主义?

米谢把卖花人唤近,抽出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玫瑰,递给我,说:

“请原谅,只是一枝塑料玫瑰。”

他看着我将白玫瑰用丝巾细细包扎,静静地说:

“我们都很熟悉李白的诗,中国唐诗。我自己特别爱庄子。但是在哈瓦那简直不可能找到中国文学的书,不管是古典或当代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唉,让我想想办法吧。哈瓦那找不到的东西太多了:肥皂、卫生纸、别针、鞋带……买一条短裤可以花掉半个月的工资。你想找的却是李白庄子和中国文学,真是彻底的精神贵族啊。

——4——

我带着一枝塑料白玫瑰回到欧洲。小心地将它插在书架与书架之间。

有些东西看起来是真的,其实是假的;有些东西看起来是假的,其实倒是真的。

1997年7月19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