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或许是卧室的灯光太温暖,又或许是男人声音格外动听。

阮皙脸蛋贴着枕头,漆黑眼睛在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几秒钟后,蓦地听到一声响指,开始感觉到无力地合上。

她像是本能的失去意识,所有五感都变得异常迟钝。

这不是生理上感到困倦要补充睡眠的正常反应。

之后。

阮皙很快在迷迷糊糊地睡梦中,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拽入了黑暗无光的一扇门内……

是舞台。

在周围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她又回到了那个噩梦的地方,脚边是砸碎的华丽沉重吊顶,不知哪个方向开始传来恐怖的滴答声外,空气中还蔓延着浓重的血腥气。

是她的。

阮皙下意识垂头一看,细细手腕处的创可贴不见了。

淡化四年的疤痕,重新恢复成了血淋淋的伤口。

她莫名的感觉恐慌,往后退半步,却无意识地磕碰到了扔在地板上的深红色大提琴。

是当年她出事故的那个。

阮皙全身在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些东西的出现,仿佛是将她埋藏在心底早已腐烂的疮疤都给揭了出来。

她不想看见也不想面对,开始用身上的雪白公主裙去抹手腕处伤口流淌下的血滴。

越是胡乱的想抹干净,留在裙摆上的血痕就越多。

顷刻间,染红了一片。

阮皙眼中的泪水开始堆积起来,嗓音破碎的卡在喉咙里:“不要,我不要这个颜色……”

突然,就在她想放弃用裙子抹干净手腕,去撕裂伤口时——

黑暗的四周就像是一面镜子,骤然被打碎。

阮皙眼睛感到刺痛,下意识闭上眼,等睁开时已经身处在某私人医院心理科。

坐在诊桌前的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问她:“皙皙,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阮皙:“记得。”

女医生:“那你记得最不开心的事是什么吗?”

阮皙:“我没有不开心的事。”

女医生:“你在想想,小朋友也有小烦恼。”

阮皙:“我没有。”

女医生:“……”

——

半小时后,女医生合上笔记本,对她态度没有改变:“今天我们的聊天就到这,皙皙已经很累了,在这儿休息会,好吗?”

阮皙:“好。”

她嘴巴回答好,看着女医生走出VIP诊室,保持着乖巧坐姿没有动。

就算隔着一扇门,静音效果应该极佳的。

但是阮皙还是听到从门缝里传来的低声窃语。

——“阮夫人,根据您给我治疗过的资料,您女儿在六岁那年故意弄伤眼睛引起父母注意,还会用优秀的成绩要求您24小时陪伴,这是实情对吗?”

——“对!她和她姐姐的性格完全相反,乖巧都是装的。”

——“阮夫人是这样的,她会在家装抑郁会伤害自己,只是本能对母亲的过度依赖,这个需要家长耐心花时间慢慢引导。”

——“以前有个心理医生收了我女儿私下一笔钱,也是这样跟我说官方话。”

——“阮夫人,您这话……”

门外的交谈声逐渐地消失。

阮皙低垂着眼睫,看着自己被裙摆颜色衬得近乎透明的指尖肤色。

她安静地坐着,脑海中开始回忆等从这里离开后。

回到阮家,妈妈是什么态度?

努力了半响,想不起来了。

这时房门被重新推开,阮皙知道进来的应该是一脸冷冰冰的母亲,正抬起头,却发现记忆被人篡改了般,有个逆光走来的白衬衫男人走到诊桌前坐下。

看不清脸孔,却莫名的让她感到安心。

连动听的嗓音也是,跟她漫不经心地抱怨道:“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

阮皙好奇:“为什么有小孩不喜欢读书呢?”

他淡淡的反问:“为什么小孩一定要喜欢读书?”

阮皙被问愣两秒,又听见对方在说:“你从小就很乖,家里的人却更喜欢姐姐……那你还会想乖吗?”

会吗???

阮皙微垂着眼审视现在的自己,一身华丽的雪白公主裙,柔柔弱弱的,看上去就很乖巧精致。

外表的长相是天生,她无法改变。

但是内心不是这样的。

眼前这个白衬衣的男人又问了:“如果上帝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阮皙下意识张口说:“我想要两个妈妈。”

“为什么是两个妈妈?”

“……这样就有一个妈妈是喜欢我的。”

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复的说着这句话,直到阮皙经过一夜的深度睡眠醒过来为止。

她发现自己躺在段易言的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房间里冷冷清清,没有别人。

外面的亮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透露进来,早上七点钟了。

阮皙将脸蛋贴着枕头重新闭了闭眼,感觉做了一晚梦似的脑袋很累,慢慢地呼吸,还感觉闻到了段易言身上独特的男人味。这张床是他的,有残留的气息不奇怪。

她等理清楚思绪,才从深灰色被子里伸出一条细白的手臂,慢吞吞的起来。

原以为这套公寓里就自己一人,所以推开卧室门出去也没多在意形象。

结果阮皙刚出去,就先看见段易言站在餐厅桌前,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餐,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洒在他侧影上格外的干净清透。

他这般神出鬼没的行为,都让阮皙有种昨晚他是留宿公寓里没走的错觉。

不过段易言今天没有穿简单的白衬衫了。

可能是要去正式场合,还换了一身墨蓝色的西服,款式很经典那种,衬得他身姿挺拔,给人留下内敛清贵的气质。

阮皙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这副赏心悦目的画面,直到男人目光看过来,她才有反应,因为自己起床不修边幅感到别扭又羞赧地问:“你好早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段易言说了句六点,又叫她去洗漱吃早餐。

阮皙乖乖地转身往卫生间走,还没走两步路,身后男人淡淡提醒她:“别再扔我新买的剃须刀。”

“……”

女孩儿单薄的身形明显一僵,本来都忘记昨晚上羞羞的事情了。

这下段易言真是字字直白的提起着,视脸皮为身外之物说:“否则下次你腿被扎到……”

阮皙不等他下半句说完,逃命般朝卫生间跑去。

砰一声!

把门也重重关上,这下耳根子清净了。

——

上午时间里。

阮皙在公寓里跟他用完早餐,又回到隔壁挑选了一件漂亮的裙子换上。

化了淡妆,刻意装扮过。

这还是段易言第一次看见她化妆的模样,平时都是素净着小脸蛋,连口红都不用。

“我穿着件蓝色裙子可以吗?”

阮皙笑得眉眼弯弯,在男人面前比划了一下自己新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