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唯别而已(第2/3页)

她笑了笑:“莫文蔚的,听过吗?”

我问她:“耳线够长吗?分享一下。”

她迟疑了一下。

我说:“我给你友谊,又多又好。”

她笑了:“倒不是逼你交出友谊,我是怕一人一边,就把通道拦住了。”

我说:“管那么多干吗?谁会在乎通道被拦住?有谁在乎?这里是头等舱,我们有权拦住它。”

她递了一只耳机过来,于是,我和她一人一边听起了歌,细细的连线正好把通道拦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听着莫文蔚的歌。

听到后面依稀也能辨出几句歌词:

情感是偶发的事件

……

努力爱一个人和幸福并无关联

小心啊,爱与不爱之间

离得不是太远。

……

越是相爱的两个人

越是容易让彼此疼

疲惫了放手了不值得不要了

……

真是让人不服气啊

在这样的心情下,听到这样的歌词真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感觉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听任耳机掉了下去,晃晃悠悠荡向对面。

绿发姑娘机敏地握住了飘过去的耳机,冲我笑了笑,然后塞回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不再理我。

等我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飞机早就升上了半空,正在云中高速穿行。这一次,我不但没有吃口香糖,甚至连什么时候起飞的都不知道。看来,飞行的不适应感觉也没什么。

过了很久,我开始在心里默默背诵先祖文定公留下来的一些笔记。背到“声色本物外,至理原降衷,君子存在我,披图慨于中”时,我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圣美一直在睡觉。在整个飞行过程中,她从未醒过一次,即使是我和绿毛姑娘说话的时候。在这样的时候,我十分怀念被她敲打的感觉。

飞机降落,然后我们坐车回家,一路上她都在睡觉。推开家门,入眼的是两座大理石浮雕。我们仅仅才离开三天,一进门,一种依恋的感觉就包围了我。

她没和我说话,自己去洗澡了。我用手摸了摸玄关那里的地板,又摸了摸壁橱,然后顺着墙壁,用手指轻轻拂过沙发、酒柜、餐桌……

我取下冰箱顶上的便条纸,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很快我就写好了一张便条:圣美小姐,我知道您追求完美,不容有一丝不洁,作为我这样一个污秽的人,是没有资格让您照顾的。所以呢,我应该离开您的视线,从您的生活中消失。

我把它贴在冰箱上,看了又看,感觉不太妥当。

于是,我把它扯下来丢进垃圾桶,重新写了一张:

圣美,谢谢你圆了我的梦。你让我的父母感觉开心,这可不是作为儿子的我可以做到的。关于城市,我有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完全可以征服它,所以没必要麻烦圣美了。

这张字条的命运同样是被扔进垃圾桶。

我写下了最后一张字条:圣美小姐,我厌倦这样的生活了,不想有被管束的压抑感。真是抱歉,我第二次违反了契约,我很快会忘记这一切的。您自己多保重。

走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基本上,我是没有自己的行李的,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把每件衣服叠得很整齐放在衣柜里。在衣柜的下面,放着那五件衬衫,那可是我的终极财产。

我想了又想,没有拿走它们。我拉上房门,走过客厅,然后打开大门,听大门在我身后发出关门的闷响。离开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憨厚的保安。

我对他点点头,笑了笑,离开了帝景苑。

走在大街上,我四处游荡,每隔一分钟就看一下手机。

感觉到自己累了,我就找了个台阶坐下来,想给明灿打个电话,又担心使用电话别人就打不进来。

我一直看着手机屏幕,直到时间显示为四点。

我叹了口气,拨响了明灿村支部的电话。

“是谁啊?这么晚打电话来,还叫不叫人活了?!真是有毛病!”对面传来火气十足的声音。

我平静地说:“转明灿同志。”

对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请问您是?”

我说:“让明灿同志接电话。”

“是!是!您稍等!我这就去他家!”对方一阵慌乱,从电话里可以听到椅子被弄翻的声音。

过了十几分钟,电话里传来声音:“您好,明灿同志过来了。明灿!快接!说话要有礼貌!”

明灿战战兢兢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您……您好。”

我笑了笑,说:“明灿,天亮了就来广州。”

“啊!”明灿呆了好半天,“是你呀!”

我笑笑,说:“刚才接电话的人态度太恶劣,我怕他不肯帮我去喊你,所以顺手调戏一下他。”

明灿憋住笑,说:“是村支书的侄子,专门负责看电话的。”

我问他:“你能来吗?”

他说:“没问题,我这就回家收拾行李。”

我说:“不要带行李了,过来再买。”

我刚想挂断电话,对面传来那个人的声音:“您亲自打电话来,辛苦了。”

我沉吟片刻,说:“同志,以后接电话态度要好一点嘛,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嘛,要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嘛。”

他哽咽着说:“您百忙之中还能教育我,我太感动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自己的工作的。”我随口勉励了他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台阶上等到天明,然后找了个茶楼吃了一顿,就去找那家字画店的老板。

看得出来,店老板也想早点儿回乡养老,所以谈了半个小时我们就达成协议,连铺子带货物,我一共给他七十五万元。

明灿找上门来的时候,我们正要签订转让协议。看着明灿风尘仆仆的脸,我心里一动,说:“明灿,这间铺子划在你名下吧。”

明灿愣了:“为什么?”

我说:“我整天漂来漂去的,也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以后你专门来打理这间铺子。难不成我还怕你吞了我的钱不成?”

明灿点了点头。

我们花了七天时间重新把铺子装修,拆掉了原来的地板砖,换成粗糙古朴的青石,又装了三台空调,加了台吸湿机。整个过程我们没有请装修公司,都是我和明灿亲自做的。

两个学古汉语的人,两个会背古诗的人,想把体力活儿干好的时候,一样可以干得很出色。我们又装了两万多元的灯,让整个铺子看上去典雅却不杂一丝浮华。

在这七天时间里,我没日没夜地干,全心全意地工作,饿了,就随便找几块面包吃,累了困了,就直接躺在地板上睡。每天一睁开眼,具备思考能力的时候,我就抱起一块青石,用自己的两个膝盖把它稳住立在地上,然后用锉刀将它的边缘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