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学做生意(第2/3页)

我一想,确实是这样。按照市场行情,这个铺子的月租金在三万左右,我和明灿两个人的工资就算一万,再加上水电,各种杂费,一个月算下来成本差不多要五万。也就是说,我们每天必须挣到一千七百元才能赢利。看来生意也没那么好做。

我和明灿就住在铺子的阁楼上。阁楼上堆满了很多没有摆出去的货品,弥漫着浓郁的墨香,我们就睡在书画堆中。回去看父母之前,我曾经订了一套房子,那套房子要到9月20日才会交楼。按照原先的想法,我和明灿本来应该在……吃她煮的菜……

我卡住自己的喉咙,直到眼前发黑,把脑海中浮现出的扭曲的几何图像驱赶出去才松手。

每个人都该有个梦,我亲手把自己的梦打破了。

手机现在终于重新开通,我无聊地翻看着上面的未接号码。有一个老黄的,还有几百个广州的本地电话,至于她的,一个也没有。

时间是晚上两点了。

电话响了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弄得扑倒在地。

我眼冒金星,连号码都没看就接听起来:“喂!喂!是你吗?”

对方没有回答,挂断了,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我看了看号码,打过去,响了半天,对方才接起来:“你好。”

我说:“请问刚才是谁打电话?”

对方说:“打错了,对不起。”

我气得半死,想骂人,却连骂对方的力气都没有。

没办法,只得重新把电话放在地板上。

三点的时候,我依然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失眠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电话又响了!

尽管刚才已经有过一次教训,我还是慌里慌张地接起电话,同样摔了个眼冒金星。我忍住呼吸,尽量平静地说:“是你吗?”

“是我。”

一听到声音,我呆了呆,然后低吼:“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黄华生说:“想你了。”然后他大笑。

我说:“你真幽默,幽默死了。”

他说:“怎么了?情绪好像不太正常。”

我没好气地说:“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他说:“那笔生意你还想不想做?不想做现在就跟我说,我另外去找路子。”

我说:“没问题,明天我就把钱给你汇过去,我自己留三万,其余全部给你。”

他问我:“留三万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全部拿出来的意思,而是为什么不留十万、五万,单单留三万?”

我说:“我9月去韩国,三万应该够了。”

他沉默了很久,说:“好。到时候怎么转货?”

我说:“我有个小兄弟,叫小山,到时候你直接和他联络就行了。”我把小山的电话告诉了他。

黄华生说:“跟我来香港混吧,要不咱俩出国。”

我说:“别胡说了,我连城市都不想待,你觉得我还会想出国?9月我回来后就直接回村了,我打算种植玉米,还有土豆,这两样东西我都爱吃。业余时间,我要把家里的典籍重新整理一次。”

他说:“那好吧,有事找我。”

说完电话,我依然睡不着。

明灿是个天生有福气的人,因为他总是能睡着觉。

过了几天,我去布吉批发市场进了油画,回来的时候,距离广州石化厂不远遭遇堵车。在右面的草地上,距离我大概有十三米的地方,我发现了一辆车。

是一辆现代车。现代车不算高档车,说起来,这种车比日本车还要便宜,但是看到一辆现代车比奔驰还要气派、比宝马还要矫健的时候,这肯定是一辆很特别的现代车。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辆现代车上,再也移不开。闻不到道路上令人窒息的汽车尾气,也听不到司机们喧嚣的骂声,我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那辆车。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背着手走在草地上,慢慢走着。在他身旁,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女孩子穿着白色的短裙,上身是鹅黄色的美丽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造型别致的帽子。似乎有风,她的帽子被吹了起来,飘在空中,然后,可以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串项链。那串项链,由十几串细小的绳索缠绕而成,项链的末端,是一块小小的黑色木牌。这块木牌,让我想起《笑傲江湖》中的黑木令。

高大英俊的男子在风中奔跑起来,动作很敏捷,像一头非洲草原上的猎豹,在女孩的帽子落地之前,大概距离草地只有三十公分高的时候,他准确地抓住了帽子。他的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他走回去,给女孩子戴上。他伸出双手,慢慢地把帽子戴在女孩的头上。戴上以后,他用手略微压了一压,让它不会再飞走。风中,似乎有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嘴里塞满了东西。是油画。

我把油画咬在嘴里,把我的两边腮帮都顶了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我双手握着卷轴,一口咬住卷轴的尽头,像是含着一杆水烟枪,鼻腔无法呼吸,嘴里发出的呼吸声,在卷轴里发出呼呼的含混声音,像是一具老式的风箱。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草地上慢慢散步,慢慢走远。

车流开始滚动,女孩子回头瞬间,我看到了她的眼睛——依然是那么黑,黑得像是黑夜里唯一的星星。我和她就这样交错而过,她的眼神里充满淘气的笑意,侧头跟高大挺拔的男人说着什么。她会不会是在说:承晚,你快看那个男人,嘴里咬着很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不像是一条狗?

“像小鱼先生这样的人,是不该独自去面对生活的。”

“哪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叫人失望极了,快去整理房间!”

“要记住哦,小鱼先生是一个完全没有优点的人……”

车越开越快,我抱住油画连连干呕,差点窒息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汽车重新启动后,我像个傻子一样把卷轴往嘴里塞,仿佛这幅油画变成了世界上最美味的巧克力棒,又仿佛我变成了一条蛇,可以毫不费力地吞下任何东西。卷轴顶到我喉咙深部的时候,我眼前阵阵发黑,我终于意识到,我快死了。我歪倒身体,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然后,双手被人抓开,卷轴被拿了出去,背部被人重重敲打。

我被人扶正在座位上,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司机正看着我:“先生,你着魔了?”

我疲倦地摆摆手,没有说话。

车窗是打开的,浓烈的热风吹到我的脸上。

他和她,终归还是会在一起的,我平静地想着。两个人家世相当,又是一个国家的人。他很高大,很英俊,而且很聪明,很有钱。

我吞了几下口水,润了润喉咙,对司机说:“我的征途是玉米和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