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 /逗逼的自我修养/

某天早上我睡得好好的,梦里出现了火锅。

我正在捞虾滑,突然听到虾滑说:“感觉自己萌萌哒。”

我心想,这年头虾滑也会说话,果然很萌。

然后转念一想:等一下!煮熟的虾滑怎么会说话?如果是生的说话那还可以理解!难道我是在做梦?哈,别傻了,怎么可能是做梦呢?

然后我猛然从床上坐起,这时我听到大刘在客厅放着《小苹果》做早饭的声音。

我掀被而起,你大爷的,还我小龙虾!

大刘正跟着《小苹果》的节奏左右摇摆,嘴里唱着:“你让我每个明天都变得有意义,生命虽短爱你永远不!离!不!弃!”“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留!下!来!”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唱什么,实在受不了打断了他:“大刘,你还我小龙虾!”

大刘一脸惊讶:“什么小龙虾?”

我说:“我不管,你快去给我买小龙虾回来。”

大刘说:“墨尔本哪儿来的小龙虾?”

我们在想哭时假装开心,在黑夜里等待天亮。我们都害怕一个人离开,于是想方设法取悦对方。有时你准备了一箩筐笑话,也取悦不了一个不再喜欢你的人。友情爱情都一样,重要的是能找到一个会陪你一起认真,也会和你一起欢笑吐槽、一起放肆的人。

我说:“那把你的早饭给我!”

大刘说:“哈哈哈,哥的早饭味道果然很好吧,有没有觉得哥棒棒哒呢。”

我无言以对,沉默着回了房间。

刚有了睡意准备继续睡,大刘来敲我的房门。

我说:“大刘,你一大早就这么吵我,你是想逼死我?”

一开门还真看到了大刘端着他的早饭,一脸猥琐地笑:“你看到哥还能睡着?难道你看到哥不会被帅醒吗?我跟你说,我刚才在洗手间看到一个英俊潇洒、眼神深邃、具有忧郁气质的帅哥出现,太帅了,我差点给他跪下。”

我说:“我知道你在夸我,下次我们可以低调点……”

我话还没说完,大刘说:“然后我离开了镜子。”

当时我心里只有一股想把门一下关上让早饭糊他一脸的冲动。

大刘是我年初搬到一起的室友,是Tim哥的多年好友。

他说自己曾经的志向就是做一个有趣的人,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我说你只是在这条路上跑偏了,变成了一个逗逼。

Tim哥来了一句:对于长得丑的人,逗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我俩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大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前两天大刘买了一打啤酒回来,把我和Tim哥叫上,在我们两人面前一人放了一瓶啤酒说:“这就是你们俩的量,剩下的都是我的,别和我抢,我要打十个!”

我说:“你以为自己是叶问啊,还打十个,你的酒量最多五瓶。”

大刘愤愤不平:“尼玛,要不要来赌!”

我说:“我赌十刀!五瓶!你要能喝完十瓶,我给你二十刀!”

大刘一拍桌子:“好,你说的,一言为定!”

Tim哥在一旁淡定地看着我俩,说:“我赌五毛,五瓶。”

……

半小时后,大刘喝完了五瓶,起身去了厕所,我和Tim哥得意地笑。一小时后,大刘喝完了八瓶,厕所吐了两回,我和Tim哥目瞪口呆。一小时二十分钟后,大刘开了最后一瓶,整个人摇摇晃晃。我觉得他今天不对劲,一把抢过酒瓶,说:“我输了,别喝了。我们输你二十刀五毛。”

大刘把酒瓶抢了回去,说:“你们谁不让我喝,我就跟谁急!”

然后大刘掏出手机,放了首《我爱的人》,开始号:“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她心里的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王八蛋。哦,王八蛋,幸福得真残忍。哦,她已有了王八蛋,哦,我又爱又恨。”

我刚想开口阻止他,Tim哥拿起手机给我看了一眼日期。

Tim哥说,一年里的其他所有日子我们都能吐槽他,只是今天不行。大刘所说的爱人,我们都知道是谁,就是他做手机屏保的那个姑娘。

而今天是姑娘几年前结婚的日子。

新郎是他嘴里的那个王八蛋。

其他日子他都是段子手,只有今天他是矫情狗。

大刘喝完最后一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嘴里嘟囔着那个名字。

我从没见过大刘这一面。

第二天一早,大刘敲开我的房门大骂:“卧槽,哥醉了,你俩也不知道把我扶回房间,哥这么帅,感冒了怎么办?”

我说:“你胖得我俩拖都拖不动,我这不是给你盖毛毯了嘛。”

大刘拿着我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床单咆哮:“这尼玛是毛毯吗!这是床单!”

转头他走进了洗手间,没多久传来一句:“还好没感冒,感觉自己帅帅哒。”

大刘和姑娘谈了三年,有两年半的时间都在异地。

姑娘和他闹分手时,说了一句“我喜欢有趣的人”。

从此大刘准备了一大堆段子,生生把自己从高冷变成了逗逼。

姑娘和他又继续谈了半年,又开始闹分手。

大刘上蹿下跳使尽浑身解数,把准备好的所有段子都说了一遍,姑娘只是从头到尾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次都没有笑过。

分手后一个月,姑娘给他发短信说自己要结婚了。

大刘瞬间从段子手变成了单身狗,然后在每年的那天都会化身矫情狗。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谈过恋爱,变成逗逼的事实却无法逆转。

后来我们提起他喝醉的事,大刘说:“是不是觉得哥喝醉了也是英俊潇洒的?”

我吐了一轮:“呸!”

Tim哥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每次都喝醉的,分手后一个月就结婚,他俩肯定早就勾搭上了。”

大刘说:“蠢,我喝醉又不是因为她,我喝醉是因为哥喝醉了也是英俊潇洒的。”

我和Tim哥无言以对。

然后大刘说:“其实我怎么可能不懂,喜欢有趣的人这句话我也知道,都是借口。只是想到这样能把她多留住一天,就会忍不住这样做。”

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我反而有点难受。

聚会时怕冷场,就喝得最多唱得最嗨调动全场气氛;聊天时怕尴尬,就说得最多开很多玩笑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爱人时怕自卑,就准备一箩筐笑话哄对方开心。

其实有没有效果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只是还是忍不住这样做。

其实气数已尽无法挽回他最明白,只是已经决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告别。

既然要告别,就开心点吧。

既然要难过,就逗逼点吧。

这样记忆里的自己,至少是笑着的。

我们都在想哭时假装开心,在黑夜里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