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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每天做好剧场和排练厅的卫生。他们都是特别爱干净的人,排练完了之后,地上全是汗水,什么脏的东西都没有。

真的谢谢你,让我一来北京就住这么好的房子,还在这么好的地方工作。

千言万语,也说不尽我的感谢。

希望你在马湖,也一切都好。

花衣

地面修整完毕,墙壁重新粉刷过之后,整个房子基本上有了修缮一新的感觉。

应璟坚持,每个房间,一根电线,吊一个灯泡,保留拉绳的开关方式。

如果卧室的床离拉绳很远,就用一根长线,把拉绳接起来,一直牵到床头系上。这样,她就可以拉个枕头放在背后,靠在床上看书,想睡了,躺下,拉一下绳子就好。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用心去擦拭每一个角落。

被时光抚摸过的,每一张桌子、椅子、柜子、床和板凳。她跪在地上,旁边一盆水,仔仔细细,或用力,或轻柔,将家具上陈年积累的污渍一点点清理干净,直到木质重新出现最初的光泽。家具擦完,她挪动一张木桌,爬上去,把所有的窗子都擦得干净明亮。然后再把一面锈迹斑斑、布满灰尘的镜子擦拭一新。

做这些工作,她整整用了两天的时间。

雨季来了,每天,停停下下,下下停停。她在雨水的声音中起床,喝水,吃一点东西,然后去取盆打水,开始跪下来,专注于眼前的一箱一柜。水有些凉,但还没有到受不了的地步。没有人打扰她,她能听见的,就是雨声,和自己的呼吸、擦拭的声响。基本上,她什么都没想。

这种专注,让她觉得愉快。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擦拭完毕,她站起身,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看,思考着作为一家小旅馆,它应该有的样子。

两层楼,五个房间。一间自己住。那么,就四个客房,两个房间放大床,两个房间放双床。

她请马活带她去了木匠家里,订了两张基本样式的木床。

然后去村民家里收购了几张闲置的木桌和竹椅。把竹椅擦拭干净,买来绿色的粗布,缝成垫子,扔在上面。

一个雨天的下午,她撑着伞,去了一趟“供销社”。这个地方,其实早不叫这个名字了,挂的牌子叫“大福商店”,但是,村民们还是习惯叫它原来的名字。

跨过高高的门槛,里面传来一种陈旧的气息,坑坑洼洼的地面,高到腰部以上、笨重的大木头柜台,里面有很多东西让应璟觉得好看,大到带横杠的自行车,小到绿色的胶鞋、黑色的雨靴、红色的双喜热水瓶,都有卖。售货员是两个闲坐聊天的大姐,偶尔有小孩进来买文具,还有男人进来打酒。

这里存货最多的,就是各种布匹,应璟就是奔着它们而来。她伸手一一触摸它们的材质,多数是棉质的,还有麻质的,很厚,颜色单一,价格惊人地便宜。

她很喜欢这种厚布,结实、质朴,手感舒服。拿去做桌布、窗帘、铺床,都很好。

一次扯了好多布,又买了好多床棉絮,这让两位大姐很高兴,当她们得知是买来开旅馆用,就主动提出来,帮她缝制成被套和床单,还不需要多付费用。

枕头要吗?大姐问。

应璟这才想起,开旅馆,还需要枕头。

要!有卖吗?

没有卖的。你要需要的话,你再买点布,我给你缝几个枕套,然后把我家里的荞麦粒给你装里面。我们这儿的人都睡荞麦,荞麦枕,睡着香。

应璟连连道谢。

床做好了,床单、被子、枕头也买到了,一个旅馆应该有的东西有了。

办完了这样一件大事,走出供销社,空气仿佛都变得轻松了。

往回走的时候,雨越来越大,雨伞已经不能完全遮挡。应璟的衬衣被打湿不少。但她喜欢雨,不愿意躲起来,就一直朝家走。一路上,野草、树叶吸饱了水分,旺盛,浓绿。她捡拾起被风吹折掉落的树枝,像个孩子一样,边走边用它去拍打路边沾满雨水的野草。快到家了,她忍不住去瞧一眼薄荷,跳进地里,用手摸一摸吸饱了水分的嫩叶,然后掐一片下来闻一闻。喜水的植物,在雨中散发香气。终于回到院子,笑容突然凝结在了她的脸上。

因为积水太深,整个院子都是泥泞,她的脚,直直地踩进了稀泥巴汤汤里。

接下来的好长时间,她只做了一件事——捡石头,来铺路。

铺一条路,来连接院门和房子。

她到村民家借了一个背篼,寻路找到一条河。在急湍的水边,捡拾大小相近的圆形石头,把它们一个个在河水中清洗干净之后,再背回去。

每天捡拾一些。

一点一点地带回来。

两天之后,全身没有不痛的地方。

她脱下袜子,发现脚底起了一个弹珠大小的水疱。

晚上,应璟烧了一壶热水,装满大盆,把脚泡在里面。没有药,就捣碎一些薄荷叶,涂抹在上面。

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把足够铺一条路的鹅卵石攒够。然后每天蹲在地上,将石头嵌进土地,使劲敲打,她的衣服每天都湿透,汗水从额头流到脖子。一条精致的石头小路慢慢铺成。路过的村民们,都啧啧赞叹不已。

一个月中的某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