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

宝宁觉得苏明釉有些蠢,她的意图太明显, 说话也不含蓄。最关键的是, 在没有真正取得她信任的时候, 就开口说这些涉及阴私的话, 想挑拨离间怎么可以这样呢?

但苏明釉为什么会这样待她?宝宁有些想不通了。最开始的时候明明还挺好的,难道是给她吃太饱了?才生出这样的闲心来。

无论如何, 这个匣子……

宝宁拨弄上上头小小的精致锁扣, 她真的想知道里头是什么,也不能再让裴原守着这个秘密瞒下去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越多, 隔阂就会越深,今天是苏明釉来挑拨,若以后换成个道行高深的,她会不会就上当了?

宝宁把匣子又放回架子上, 她去换了身裴原喜欢的石榴红襦裙, 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到厨房做晚饭。

晚饭做新奇的菜式, 宝宁忘了从哪个话本里看来的了, 叫焖饭, 什锦焖饭。

将家里剩下的青菜和肉都切成小丁,炒香后和米饭焖在一起, 熟了就可以吃。

宝宁今晚想哄裴原高兴, 她将做法稍稍改良一些。先将米饭焖在木桶里,再取了昨晚剩下的大骨上的酥肉,切块后放到一旁。而后准备了甜玉米、土豆、青豆、红薯和窖藏的黄澄澄的小南瓜。

想了想, 又取了巴掌大的熏猪腿肉,这是云南总兵千里迢迢差人送来的。

宝宁一直纳闷裴原每日忙来忙去是在干什么,那些事她听不懂,但现在看来他应该做的卓有成效了。这么多人给他送礼物,渤海的虾,云南的熏肉,还有岭南的荔枝……江西的一个不记得名字的官儿,送了两个比米缸还大的青花瓷缸子来,现在放在院门口养鱼。

甜玉米粒放到一旁,剩下的菜肉切成小块,起锅烧油,加盐巴翻炒入味,很快就传出复杂的香气。

炒香后的什锦菜和洗干净的玉米粒儿一起放到米饭上,盖上盖子小火慢焖。趁着这功夫,再做一道红烧泥鳅。泥鳅肉嫩,鲜美,又没有零碎的小骨,很适合裴原这样嘴挑的懒人。

宝宁掐着点儿做的饭,等一切都弄好了,便听刘嬷嬷唤:“殿下回来了!”

这时候,厨房里和小院里已经飘满了饭菜香气。裴原一身风尘,本满面疲惫,但一踏进院门,瞧见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厨房和正房里一点黄融融的灯火,唇角又勾起来。

他将外衣解下递给刘嬷嬷,转身钻进厨房里,笑问:“晚上吃什么啊媳妇儿?”

宝宁将切碎葱花放到饭上,再浇一勺白骨汤,道:“大鱼大肉。”

葱香混着肉味,长了眼睛一样钻进鼻孔里。裴原深深吸一口气:“贼他娘的香!”

宝宁冲他笑:“端去屋里吧,再招呼刘嬷嬷一声,是时候喂狗了。”

裴原挽起袖子端锅,和宝宁并肩的时候瞟她一眼,觉得宝宁今天奇奇怪怪的,温柔得过分了,打扮得也好看。不是说她以前不温柔不好看的意思,但今天就……过分了。

宝宁拿着鱼跟在他后面,问他:“为什么这样看我?”

裴原一针见血:“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宝宁愣愣地看着他,不自然地别开眼:“瞎说,我能有什么事。”

就是因为那个匣子的事。她要去问,总不能直接问,要先将他哄高兴了的,那样才好办,所以才做了一桌子好饭菜。但做是做了,被裴原一语道破,还是不好意思承认。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裴原迈进门槛,把锅子和碗筷摆好,冲她挑眉问:“怎么的,把钱都败光了?看你那怂样儿,来求我原谅?”

宝宁觉得裴原脑子里的弦儿和正常人脑子里的肯定不一样,正常人怎么会想到这里?

她摇头道:“没有。”

“有也没关系啊。”裴原夹一筷子泥鳅肉送嘴里,用闲着的那只手掐宝宁的鼻子,哼笑道,“只要你不养小白脸,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我不能替你兜着?到底怎么回事,你闯什么祸了,弄得这么兴师动众。”

裴原手指拨了拨宝宁的耳坠子:“打扮得像朵石榴花儿似的。”

宝宁脸颊胀红,她两手抓着碗,不知道怎么接裴原的话儿。

“不说?”

宝宁道:“还不是你的好大嫂!”

裴原不解:“她怎么了?”

宝宁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对着裴原重复了一遍,看着裴原愈来愈黑的脸色,最后道:“我没闯祸,我只是想哄得你高兴一些,将那个匣子的事告诉我……当然,如果你不方便,也没关系。”

宝宁搅弄碗里的米饭:“你只要知道你的好大嫂不太对劲就行了,若以后她找你说闲话,你可不要信。”

裴原淡淡道:“我没那么蠢。”

宝宁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失落。他果真没提到匣子的事,是不愿意说吗。

他们沉默地吃饭,外头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显得屋里更静了,只有碗筷碰撞与咀嚼的声音。

饭吃了快一半,裴原给宝宁夹了一块肉,开口道:“下次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将她赶出去,在你的家里,怎么能受外人的气。“

宝宁嗦着筷尖,小声道:“但那是大嫂啊,长嫂如母。”

“她倒是配得起吗。”裴原冷哼一声,“以后少和她往来,我明日会敲打她一下,让她老实一点。”

宝宁点头。

他们没再说话了,吃好饭,刘嬷嬷将桌子收拾下去,裴原到浴间洗澡。宝宁坐在门口台阶上看月亮,弯月如钩,阿黄和吉祥在院里跑来跑去,宝宁手里抓几颗葡萄干,慢悠悠往嘴里送。

她现在心情平静,那会的失落散得差不多。她是习惯安慰自己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几道疤,裴原是个自傲的人,他不会在人前示弱,有的事他不愿提起,就锁起来。宝宁能够理解。

她不是非要刨根究底问个不休,匣子的事,就算了吧……

有小蚊虫在眼前飞来飞去,宝宁赶不走,她去屋里取了条长纱,搭在头上盖住脸,继续仰头看月亮。

朦胧的月色更美了。

“想什么呢?”正出神,裴原走出来,他赤膊坐在她身侧,手里拿着干布揉头发,叫她,“我的小石榴花儿。”

宝宁看一眼自己的裙子,石榴红色的,她还特意搭了同色的耳坠子,被裴原这样说,宝宁有点难过:“很俗气吗?”

“怎么会。”裴原偏头亲她脸颊一口,“我们家宁宁最好看。”

宝宁笑起来,她回过头,也亲裴原一口,在眼皮儿上。裴原痒得闭了下眼,他将手里的布巾扔到地上,将宝宁抱过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宝宁面上的纱巾也掉在地上,裴原没管,低头咬住她的唇。酸酸甜甜的葡萄香,又软又甜。

“宝宝,张嘴。”裴原轻声哄她。

宝宁缩在裴原怀里,她在这事上很听他的话,檀口微张,裴原夸她:“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