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枪(第2/3页)

“我知道了。”宝宁勉强笑了下,“你放心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裴原揉了把她的头发。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天色,实在没有时间。

“我走了。”

宝宁“噢”了声,调整好心绪,笑着冲他挥挥手:“你去吧,我看见那边有人来找你了,好像是钱峰将军。”

裴原嘱咐道:“留了陈珈给你,外头有什么动静你都别怕,也别出来,好好养好身子,别乱折腾……”

他威胁:“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

宝宁问:“你就怎么样?”

裴原想不出狠话回答,半晌后放弃,无奈地掐掐她的脸:“乖乖的,别让我在外头还心神不宁。”

宝宁闷闷“嗯”了声,上前抱了下裴原的腰,而后松开:“你也要保重身体……”

裴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现在身体与正常人无异,但到底余毒未清,什么时候还会毒发,谁也说不清。

裴原没搭这个话题,只是推着宝宁的肩膀让她往屋走:“回去再睡会。”

他看着宝宁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子,直到她关上房门,才转身离开。

……

酋时正,城门大开,大军准时出发。

宝宁带着圆子站在城楼上遥望着他们离去。

三万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列出城,从四门分出,每门也各走了小半个时辰。

暮色映着白雪,马蹄走过留下浅坑,士兵们个个挺直胸背,铠甲反射着金色粼光。队伍如同一道黑色的长龙般,跟随着最前方的黑色绣金虎大旗,慢慢地走远了。

宝宁没有找到裴原的身影,他许是没从这个门出城,她是背着他来的,扑了个空。

短暂的失落后,宝宁打起精神来,深深吸了口气。

旁边传来刘嬷嬷轻轻的声音:“王妃你看,去打仗的这些,大部分都是些小伙子呢。”

宝宁道:“听说以前战事紧的时候,壮年的士兵战死,补不上缺口,即使岁的孩子也要上战场。”

圆子问:“士兵战死了,他们的家人怎么办呢?等不到他们回来,该有多伤心。”

宝宁和刘嬷嬷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面面相觑一会,刘嬷嬷拉着圆子的手往石阶处走:“圆子饿了吗?咱们去吃饭好不好,今晚吃肉肉。”

圆子说好。

宝宁笑了下,拎着裙摆跟着走下城楼,下到最后一级石阶的时候,远远瞧见个慌张跑过来的守城士兵。那士兵也瞧见她,好像更慌张了,赶忙住脚站好,行礼道:“给王妃请安。”

宝宁问:“你来迟了?”

换岗的士兵刚刚离开,看他这样子,明显的错过了班次。

蒋盛紧张地咽了下唾沫,忽的跪下道:“请王妃恕罪!”

宝宁蹙蹙眉,被他吓了一跳,摆手道:“罢了。”

她没多说什么,提步走向不远处等着她的刘嬷嬷和圆子,一同朝王府走去。

蒋盛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

在这里见到宝宁,他实实在在地心虚了一瞬,不是因着换岗时迟来,是因着,他在一刻钟前,刚刚接受了一个本该严词拒绝的请求。

一个叫王查的人找到他,塞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在夜深城门已关时,偷偷将他放进来。

军令三令五申,明确禁止这样的行为。蒋盛答应了王查的请求,也觉得担忧害怕,但是,一锭银子的诱惑太大了,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只是放进来一个人而已,城中有十几万的守军,还有三千堪称周朝最精锐骑兵的奔狼军。

就算放进来一个探子,又能惹出什么乱子?

蒋盛答应了他。

……

打了三更鼓的时候,蒋盛轮完了这班岗。

与他一同的士兵已经困倦得不行,着急地要回营房睡觉,蒋盛找了个要如厕的借口,从中溜了出去,到达他和那个叫王查的人约定好的西北墙角,口中发出几声暗号。

那边很快传来回音,蒋盛爬上墙头往下望,瞧见个人影,他知道那就是王查,赶紧扔了根麻绳下去,另一端系紧在墙垛上。

蒋盛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人来,他放下心。

那边的王查好似身手很好,片刻就爬上来,道谢道:“谢谢兄弟了。”

听着王查口音的时候,蒋盛觉得有些古怪,他忙着收绳子,顺嘴问了句:“你不是这边的人吧?哪里来的,怎么非要这时候进来,要做什么事?”

查尔瓜道:“确实不是这边的人。”

他说着,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地拔下刀鞘。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我也懒得问。”蒋盛把绳子拎在手上,嘱咐道,“这处地界虽然是死角,但也有人巡察的,一个时辰一班。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算算时间,下一班巡逻的守卫还有一刻钟就来了。”

查尔瓜问:“会有多少人?”

蒋盛答:“大概十二三个吧。”

他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查尔瓜笑了笑,道:“没什么。”

蒋盛有些不耐烦:“那就赶紧走吧,磨磨蹭蹭地等什么,等死呢吗。”

说着,他转过身,正要迈步离开,忽的被身后的查尔瓜捂住嘴。蒋盛惊恐地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还击,就觉得肚腹一阵剧痛,垂眼看,已经被利刃刺穿,鲜血汩汩地顺着甲胄流下,转瞬沾湿了鞋面。

怕他没死透,查尔瓜又连刺了几刀,直到蒋盛已经完全瘫软了,喉中连“嗬嗬”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才将他放开。

蒋盛双目圆睁,倒在地上像一条僵直的死鱼。

查尔瓜抢夺过他手里的绳子,按着刚才的办法,一头系在墙垛上,另一头扔下去。很快,接连又爬上来十几个高大的武士。这时候,一刻钟已经过去了,不远处传来靴底踏过石板路面的橐橐声。

查尔瓜知道这是前来巡视的守卫,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人都隐藏起来。一行人躲在墙角阴影处,看着那些守卫走近又走远,查尔瓜找准时机,长臂一挥,十几日立刻蜂拥而上,只一个喘息便偷袭成功,从身后将那些守卫割颈处死。

查尔瓜笑着称赞道:“不愧是我王庭最杰出的死士。”

夜深风寒,月亮被黑云挡住,又有雪花飘下来,下雪了。

这时候,是所有人最疲惫的时候,警惕最放松的时候,也是夜袭的最好时候。

查尔瓜命令士兵将那些守卫的衣甲脱下换好,再将那些人的尸体拖到角落里,他们伪装成刚刚完成巡视的守卫的样子,列队朝着主城门走去。

看守主城门的领队是个百夫长,远远看见他们走过来,不悦地阻止道:“你们是做什么的?巡视要按着规定来,怎么能到处乱走,去你们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