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李嬷嬷离开四爷府时, 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她急着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去,匆匆上了马车离开, 也就没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那些人貌似并不是同一伙儿人, 在这冬日的黄昏里,也不知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四爷静静坐在书房内,因着室内阴暗, 苏培盛很快叫人点了烛火进来,在火光摇曳中,他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 四爷的脸上似是闪过了难过。

“苏培盛。”四爷平静地喊道, 声音里莫名带出了几分嘶哑。

苏培盛赶紧躬身:“奴才在。”

“将现在查到的都跟爷说清楚。”

苏培盛咬了咬牙, 跪在地上开始禀报:“先头奴才跟您禀报过,自打乌雅格格小产后, 咱们的人跟到乌雅蒙德的府里时,便发现了些许不对。可府里头主子们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咱们也就一直跟着那几个门人。”

后来高斌跟着其中一个门人的管事下到了广州府,发现直郡王府上的人在跟他接触。

前头伊氏那头, 虽然查出是李氏和武氏的手笔,这两家身后却也都有直郡王的痕迹。

若非如此, 四爷不至于冷淡武氏到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的地步,而李氏那边,因为有弘昀在, 他才给李氏请封了侧福晋。

这也更叫直郡王确信四爷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后头四爷一直装着对后院一无所知的样子,任由她们折腾,甚至算计的他差事都被万岁爷给撸了去。

可谁也不知道,四爷本就不想继续在户部呆着了。太子门下贪污受贿的痕迹根本就盖不住,那就是一个无底洞,谁沾上都得沾一身脏水。

他索性让自己更无能一些,才有了今日的闹剧。

苏培盛继续小声禀报:“前头咱们一直没能发现乌雅格格的痕迹,是因为……跟了许久都没发现什么不对,现在才知道外头那药房本就是用来障目的,并没有阿芙蓉流出。粘杆处刚刚来报,郑嬷嬷的干儿子是廉郡王的人,他本是不肯说,可就在清风苑闹着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又全交代了。后花园的秦副管事也是廉郡王的人,东西都是提前放在府里固定的地方,郑嬷嬷又不出门儿,只叫凝松堂的小太监穿过花园去膳房取膳时带回去,再通过清风苑的程嬷嬷下手,奴才们才一时没能察觉出来。”

见四爷脸色还是很淡,他顿了下才继续道:“其他人都已经暗地里控制起来了,只有郑嬷嬷那边还没动手。毕竟直郡王府的钉子抓的差不多了,可廉郡王府……太近了些,在府里安排的人还没能抓住。今日闹了这一出,刚才奴才已经派人跟在李嬷嬷马车后头,府里也已经到处都安排了暗哨,只等着有人露出马脚。”

“永和宫呢?”四爷语气并不见怒

火,可就是这样才更叫苏培盛害怕。

他跪的更低了些:“乌雅府的大老爷已经让人把消息传进永和宫了,李嬷嬷想必也是因着这个过来的,后头大概还会有动作,奴才叫粘杆处的人都死死盯住了。”

四爷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声道:“乌雅氏那里就按照额娘的安排来就可以,先不必动她,还有,叫人务必保护好兰柏轩。”

苏培盛心下一惊,这兰柏轩不是失宠了吗?

四爷声音略有些无情:“木莲在弘晖院子里放的东西查出来什么了吗?”

苏培盛赶紧回话:“叫丘七道长看了,只说是平安符,跟前头一样,倒像是跟缝在荷包里那些似的,都是画着玩儿的,想必也就只能求个心安,并没有任何作用。”

灯火摇曳中,四爷神色不明:“盯紧了宋氏,若她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来禀报爷。”

苏培盛听着还以为四爷是要暗地里处置了兰柏轩那位呢,没想到还只是禀报?啧啧啧,他现在倒是真觉得主子爷对那位宋格格有点子上心了。

等苏培盛退出去以后,四爷才抚着额头,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他的好大哥,明面儿上是骁勇善战无甚心计的样子,可私底下谁也不知道他城府有多深。

而隔壁的老八,看似是铁杆直郡王派,频频帮着直郡王算计他,算计他的子嗣,可就粘杆处了解到的事情来看,老八未必就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看着温文尔雅,与谁关系都不错,那心思算计却一点都不比直郡王差。

朝堂上闹得乌烟瘴气,连府里也不安宁,四爷对这种在自个儿府邸里都需要时刻小心着的事情真真是烦透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一步步纵容着事态发展,总要给他们个机会,把府里各处的钉子都一网打尽,以后才能过得安生些。

只乌雅府那边包括德妃到底是叫他失望极了,这些年乌雅府的银子如流水一般进了宫里,他不相信额娘对乌雅府的生意真就那么一无所知。

他知道在后宫往上爬不容易,可那阿芙蓉是什么东西!他们也敢碰!

若非是遇到乌雅氏这个蠢货,到现在他还被蒙在鼓里,到时候若是他的好大哥捅他一刀,他还能独善其身?

四爷心里一阵冷过一阵,他忍不住想起老十四来。若是胤禵开了府,德妃恐怕不能像对他一样,什么都瞒着什么都不管吧?

他一直在书房干坐,直到半夜才歇下。

而宋琉璃这边却是擦干眼泪,跟没事儿人一样用完晚膳就去睡下了。

几个奴才都心惊胆战的,可谁也没敢跟她说什么,只有木莲还惦记着反转符的事儿。

好在第二日,乌雅氏便被禁足,从凝松堂搬到了大佛堂去,郑嬷嬷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着,倒是也没说出府。

一直到除夕

前,四爷正院里去,伊氏和张氏那里也去,甚至偶尔还会幸几个侍妾,只兰柏轩一次都没再迎来四爷的身影。

虽说膳房因着她有身孕,伺候得还算是周到,可许福和木莲二人都还是担忧的紧,连养狗小太监鹿冬青都跟着发愁。

也只有茯苓和饱饱两个没心没肺的,整日里陪着宋琉璃吃吃喝喝,过得还算是开心。

“格格,要不您就跟主子爷服个软?这都年根儿底下了,眼看着明年府里就要进人,若是……等您生下孩子,只怕再也见不到爷了。”许福到底没忍住在除夕前一天,宋琉璃用完晚膳后,低声上前建议道。

宋琉璃轻笑出声:“跟爷服软的人少吗?有几个能得了原谅的?”

像四爷这般身份贵重,自小就被女人宠着捧着的男人,即便她一直软成春水,也没办法留住四爷的心。

她要的并非一时恩宠,她要做的是成为四爷心里最独特也无法忘怀的存在,那一味听话就没用了。

毕竟千篇一律都是这样的女人,她就是要让四爷知道她有脾气,她还不上赶着,这样一个娇软又依恋着他,还会闹脾气,还替他生孩子的女人,若是四爷不上钩,她把脑袋拧下来给许福当凳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