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爱是永恒,生命不是(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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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有个特别流行的段子,叫作幸福就是从校服走到婚纱。

在我看来,仔仔细细地回忆,婚纱没有几件,剩下的每件事,却都件件心如针扎,这是个怪圈,也证明了那句老话,年轻人,能懂什么爱情。

我的整个初中时代,特别辉煌,上了全市最好的学校,分在全校最差的班级,做了零分党里懂事的学生,全年级一共20个班级,分布在东校区教学楼,我在3楼,米浆和王晴在1楼。

学校里最远的距离不是你在1班而我在20班,而是你放学要走正门,我的班级却被安排走偏门,就这样,我们3个人的故事,变成了只有他们两个,如果没记错,他们是在中考的那一年偷偷恋爱的。

米浆说:“我喜欢王晴。”

我说:“那就在一起啊,在一起啊在一起,在一起啊在一起。”

米浆说:“我……我们决定了要在一起。”

我拍手道:“那就要幸福啊,要幸福啊要幸福,要幸福啊要幸福。”

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是个穿着一身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跳到我眼前笑着说:“当然会幸福了。”

他们两个挽着手,从我面前离开,并肩出了校门,王晴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我忽然有种冲动去给她的辫子抓下来,审判她,告诉她以后都不可以这样,因为米浆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发型。

小学有段时间我迷恋网络游戏,笔记不记,作业不写,但是没有后来的勇气和老师公然对抗,所以只能每天早上第一个到班级里坐好,在老师来之前,把同学的作业抄一份再交。

米浆来得晚,而且写字奇丑,像甲骨文,我看不懂,只能另想办法。有一次,我怯生生地走到也一样早来的王晴面前,说:“你把你的作业借给我抄好不好?”

她说:“好。”

我没想到她可以这样爽快地答应我,拿着作业本回到座位,我觉得王晴的马尾辫在我前面一摆一摆的,像是清水里的涟漪,被7点钟的太阳,映衬得格外好看。

5

我妈曾经想过无数个办法把我的眼睛按死在英语单词表里,让我在不睡着的状态下,只盯着单词思索和记忆,为此我妈不惜威逼利诱,甚至刀剑相向。

努力,不代表就一定能成功,在背单词的战役中我妈输给了我。

我也暗自庆幸,以为我赢了,在离开学校的那天我把英语书撕得粉碎,然后向天空一扬,书的碎片在前面飞,我在中间跑,然后环卫大叔拿着扫把在我后面狂追,好像要杀掉我。

他没能追上我,因为那时候我是为了荣誉奔跑,速度奇快,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用盯着单词皱眉头了,可是有些事,一时成功,不代表就能永远这样。

米浆和王晴,2007年12月末分手,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米浆不愿意多说,总是躲着我,我找他出来吃饭,他就推脱说头疼。

2008年1月12日,我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手术室门口,周围除了墙壁就是眼泪,手足无措,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把目光放在哪里,只能眼睁睁地盯着点亮了的红色灯牌:Operation Room,手术室。

冬天很冷,医院里也不暖和,我心想:不就是找你吃个饭吗?头疼都疼到手术室门口来了吗?

总有护士从那扇门进进出出,我坐在长椅上,穿着羽绒服,眼睛红红的。没有心情看护士漂亮不漂亮,身材好不好,也不知道对我旁边一干哭泣的米浆家人安慰点什么,只是盯着那个单词,在脑子里记了一遍又一遍,Operation Room。

6

小学六年级五一劳动节的最后一天,我的作业还差了很多没有写完,中午我打算离开网吧回家恶补作业的时候,米浆告诉我不要着急,晚上可以一起去他家写作业。

我禁不住游戏的诱惑,点头同意了,一直玩到了晚上7点,我俩在他家挑灯夜战,狂补作业,那是我在整个学生时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书本打交道到凌晨两点。

一道数学应用题把我难住,想了很久还是不会,我气得把笔一扔,大声说道:“这题不写了,明天去抄王晴的。”

米浆看着我说:“这是你第35道留着明天抄的题了,也是你今天晚上第35次说起王晴了。”

我咬咬笔杆,没理他,米浆说:“你喜欢王晴,对不对?”

我那个时候的情商和身高一样低,不明白米浆说的喜欢是什么,我只知道,王晴是个好同学,作业天天给我抄。

又写了一会儿,我俩筋疲力尽,虽然还差很多,但是后来觉得,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为难自己,不如刀光剑影,相视点头后,决定明天一起接受老师的惩罚,马上睡觉。

关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觉得睡不着,忽然米浆问我:“你喜欢王晴,对不对?”

我说:“没有的事。”

米浆起床开灯,从我的书包里翻出了一本四年级的英语书,随便一翻,拿出了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对我说:“上次在你书包里找笔,找来找去发现一本四年级的英语书,一打开结果发现了这个,哈哈哈,你瞒不了我的。”

我说:“无聊,快睡觉。”

第二天一早,米浆说头疼,骗过了他妈妈,怎么也不肯起床,我央求了半天,他还是不起,结果我一个人上学,因为作业没有交齐,被老师罚站。

我大吼:“你快点起床一起上学!”

米浆说:“不不不,我头疼,头疼啊头疼,说不定我有脑炎。”

我说:“炎你大爷,我感觉你有脑癌。”

米浆说:“对,我有脑癌,你快点上学,哈哈哈哈哈哈。”

7

手术室门外,胖澄叫我陪他去走廊抽烟,我俩刚走出去几步,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紧张得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牛仔裤映衬着修长的身材,白色的羽绒服,头上扎了一个干净的马尾辫。

我们点头而过,没有说话,我想装作没看见,因为我怕她问我怎么了。

在我马上转到吸烟区的时候,女孩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着问我:“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脑癌吧。”

她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地上,努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像是很坚强似的重重地点着头,说:“好,我……我知道了。”

我说:“是晚期。”

她“哇”的一声哭了,和10分钟之后大夫走出来说尽力了的时候,手术室门口的人哭得一样伤心,是那种号啕的哭,撕心裂肺的哭,声音不大却可以震撼世界的哭。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前女友的哭,一个是父母亲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