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他是为了拯救地球活着的(第2/4页)

蒋海悦看起来不是普通女孩,因为她喜欢抽烟,喜欢喝酒,喜欢化浓妆,喜欢高跟鞋,身上有好多文身,喜欢飙高音唱歌,喜欢唱深沉的情歌,旋律一直高,一直高,高到比我们喝的还高,一个音符一句词,像是雕刻,印在有弧度有规律跳动的心脏上,和血液混成一摊,流向全身的那种。

在KTV听着她唱歌的之由打了个冷战,我问:“你怎么了?”

他说:“没事,有点冷。”

我很久以前问过之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之由的回答相当特别,他说:“不然是傻子,不然是婊子。”

我说:“什么?”

之由没回答我,自顾自地说:“我最近认识一姑娘,是个婊子。”

这姑娘说的就是蒋海悦,她个性很奇怪,张扬霸气里总还有一股小女人的劲儿,街上可以随便拦路问人电话号码,可明明暗恋自己一个朋友却始终不敢开口,她自称这叫朦胧美,有想象空间,不然她怕在一起,了解了对方的喜怒哀乐、生活作息、吃喝拉撒以后好感就会消失,这种担心不是担心对方不接纳自己,而是担心自己会变得讨厌对方。

之由对她说:“可是你不能这样,爱情总要面对这些的,没有吃喝拉撒哪有生活?”

蒋海悦的回答更奇葩,她说:“也不一定,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还没开始了解,没有机会走入生活,刚一表白就被拒绝。”

之由狂笑:“哈哈哈哈,你想的太惨了。”

尽管如此,蒋海悦的生活里排除这一点小女人的含蓄和缺乏安全感以外,剩下的关键词大多就是Gucci、LV、Armani、Chanel、Hermes,当然还有Prada。这些关键词足以让我们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望而却步了,其实,与其说望而却步倒不如说成是嫉妒,甚至仇富。这种仇恨的表现方式非常简单,之由讲这些的时候,喝了一杯酒对我说:“其实吧,我觉得蒋海悦没什么钱。”

这一句话,上到被包养的大蜜情节,下到去动物园淘A货的场面,总之给我们的想象空间无比空前的巨大。

我说:“之由,你别瞎说,人家是个小姑娘。”之由自嘲地笑了,说:“唉,随便吧。”

诋毁一个人的时候语言恶毒,通常会达到一种自我的底线,这种底线是不讨厌,但是在乎的一种底线,因为如果真的憎恨一个人,也许就会无视法律地去杀掉她,如果厌烦一个人就会顺其自然地无视她,所以,提及也是种在乎,诋毁是为了给自己希望,有希望不用逃避,因为自己知道,还有更不好的事情等着自己。

之由爱说脏话,满嘴跑火车,不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性格开朗,喜欢争强,一张贱嘴不饶人。

之由却说:“其实平时不严肃的时候,你比他们都严肃一点,其他人也就不知道你严肃起来到底什么样了。我每天讲脏话讲得天花乱坠,讲得遭天谴口腔溃疡,可是我依然要讲而且还把这脏话坚持讲下去,其他人看我每天说话都很犀利,估计也就不会知道我最怕和别人吵架了。”

对于自己够不到的东西,讽刺几句,讽刺得太卑微又找不到语法修饰,没办法,就只能骂人家是个婊子,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所以希望你要么是个傻子,要么是个婊子。

4

之由和蒋海悦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变得暧昧,挣扎在沦陷的边缘,从手机短信到手机短信,总体没变,只是从开始的偶尔几个字,变成了现在从早到晚地黏着,或说一部电影,或聊以后干吗,总之一直手机短信,很少通电话。像种默契,就算话题争论得激烈,之由经常忍不住破口大骂,蒋海悦也是配合着,不甘示弱,更犀利的话在后面等着。

这种感觉就好像明知道你有起床气,我却每天按时在你上班之前叫醒你,你起床大怒随手打翻了我准备的早餐,让热牛奶洒了一地,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很多天,我依然每天叫你,热牛奶依然都洒在地上,我所期望的只是有一天我再次叫醒你,而你能忽然抱住我,对我说一声,谢谢,我爱你。

这是种奢望,也是抱着希望,等待默契。

之由一直等,从短信里等,从两个人笑骂里等,从彼此的争执里等,从莫名其妙的暧昧产生出的莫名其妙的索取里等,他等着有一天两个人的关系能有些变化,可等待过程中又害怕会有什么变化,他一直等,不过似乎等来的是什么也没有。

在等待我爱你之前,起码要把牛奶准备好,对吗?

盲目地等待,只能换来暧昧过剩的疲惫,对吧?

再后来为了调节一下关系,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先发起的,他们偶尔也逛逛公园,偶尔也出去看场电影,偶尔在住的附近瞎乱走走,但谁也不先说,我喜欢你。

我说:“那她到底喜不喜欢你?”

他说:“不知道。”

我说:“你是大傻瓜?”

他说:“哎,我是个没爱主义。”

我说:“快收起你那副世外桃源的嘴脸吧。”

他说:“我真的是没爱主义,万一她爱的人还没走呢?”

我说:“你说的是她一直不敢表白的那个朋友吗?”

他说:“是啊。”

我说:“你听过庐山上卖别墅的标语?”

他说:“什么啊?”

我说:“你有钱就是你的。”

他说:“对啊,我没钱啊!”

……

缺乏的东西是心结,有心结才不敢说爱,不说爱是因为怕失去,怕失去其实就是爱得不够彻底,不够孤注一掷,不够死心塌地,爱都爱了,得到失去都爱了,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逛公园一直逛到蒋海悦家楼下,之由说:“上楼吧。”

蒋海悦突然没前没后地问了一句:“你爱过吗?”

之由一愣:“什么?”

蒋海悦说:“你爱过吗?”

之由没说话,还没反应过来。

蒋海悦说:“问的不是你爱没爱过谁,只是问你有没有爱过?”

之由反应过来,打岔儿说:“爱没有恨没有抓不来甩不掉。”

蒋海悦看着他,走到草地边的马路沿儿上,坐下抱着肩膀看着他,说:“继续。”

之由说:“呃,后边歌词不会了……”

蒋海悦说:“你能不能认真点,总是嘻嘻哈哈的。再问你,你有过什么梦想吗?”

之由说:“干吗这样严肃?跟我走吧,走遍全国啊。”

蒋海悦说:“我要是你的人,我就给你一耳光,让你带上我走。”

之由再次打岔儿,说:“你如果是我的人,你敢给我一耳光,我就踢死你。哎呀,别煽情了,你穿高跟鞋不累啊,回家吧回家吧,拜拜,拜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