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受欢迎的程序(第2/3页)

萨姆在巴尔的摩[3]读高中时,有一个名叫霍莉·派伦坦的女孩看到了萨姆沉闷的外表下有一颗滚烫的心,同意和他一起参加学校的舞会,还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下午放学后一起在萨姆家的地下室玩。萨姆当时坚信,这个甜美可爱的女孩以后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太太。他还记得在春季舞会上,他们紧紧相拥、翩翩起舞,他一边跳,一边想象着他们以后在婚礼上跳舞的情形。后来,她去了一个女童子军夏令营当辅导员,她曾给萨姆写来一封信,问他们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继续做朋友?萨姆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一直只是把自己当朋友。再后来,萨姆去了麻省理工大学念书,他在舞会上和女生搭讪过,也玩过一夜情,还曾经疯狂地爱上了“心之酒吧”的女招待(但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又和德娜·巴塞特认真地谈了一年半恋爱。德娜毕业后参加了需要服役三年的志愿军,去了津巴布韦。之后,萨姆和詹妮·欧德开始交往,在那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们的关系很稳定,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詹妮也确实很爱萨姆,想和他永远在一起,但在毕业前的那个学期,她却和萨姆的室友搞到了床上,这事还发生了两次。从那以后,萨姆就开始尝试一个人生活了,他不想再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伤心。他不在乎,他不想冒险,也不想去寻觅了,他和男性朋友一起玩,他自己一个人度假,一个人成长。但这些都没用,不去爱意味着不会受到伤害,可是,没有爱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他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都要有人陪伴的人,也不觉得没有了另一半,自己的人生就不完整。他要找个上床的伴不是很困难,但他觉得没有意义,因为他渴望找到自己深爱的人。

再后来,萨姆离开了东海岸,来到西雅图,他开始试着在相亲网站上找女朋友。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过去这三十二年半的人生中,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法。萨姆很相信电脑,相信蕴含在各种信息、数据和编程、逻辑中的力量。萨姆的父亲也是一位软件工程师,是霍普金斯大学的计算机教授,所以,从小到大,电脑就是萨姆的信仰。大家都说,如果你在资源丰富的大学还没有找到一个好对象,那毕业以后,相亲网站就是你唯一的选择了。不过,萨姆喜欢相亲网站倒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在网络上,一切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现实生活中,你也许认识了某个人,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一拍即合,开始约会,一切进展都是那么顺利。你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你们开始分享越来越多的东西,开始习惯彼此陪伴的生活,你们深爱对方,但等你周末回家的时候,她还是可能一转眼就和你的室友睡到了一起。而在电脑的世界里,是绝对不容许这样的差错发生的。

虽然,网络相亲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让萨姆找到一个合适的女朋友,但却让他从工作中获得了丰厚的报酬。六月,一个美丽的清晨,萨姆所在工作小组的全体成员都在睡梦中收到了一条来自上司杰米的短信:提醒大家,BB已经决定好了今天立正会议的内容,如何将人心量化。杰米说的BB,是整个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是杰米的顶头上司,萨姆喜欢杰米这种对下属提前通风报信的做法。最近,BB作出决定,每个工作小组每天早上必须召开一次立正会议,会上大家只能站,不能坐,他认为,这样可以缩短会议长度,不浪费天才程序员们的宝贵时间。但总体来说,立正会议除了没有椅子可坐、没有茶点可吃,实际的时间长度和普通会议也差不多,到最后,每个人都站得腰腿酸软。看到这条短信,萨姆知道自己还有时间回趟公寓,换双舒服的鞋子再去开会,反正杰米对下属是否准点上班也不是很介意,他的这一点,萨姆也很喜欢。

“是这么回事,”萨姆一到公司,杰米就对他说,“BB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更好的宣传卖点。有些相亲网站说,他们能为你找到‘心有灵犀的另一半’;有些相亲网站说,他们的网站‘成功结婚率最高’,BB也想把我们的口号说得响亮点。现在,有太多的恋爱以失败告终,太多的婚姻以离婚告终,有什么能比恋爱、比婚姻更吸引人的呢?”

“只上床、不谈情的炮友?”从澳大利亚来的奈吉尔问。

“当然不是,是灵魂伴侣,”杰米说,“BB希望我们能设计出一个程序,帮助大家找到自己真正的灵魂伴侣,所以我才把你们找来。爱情是很微妙的东西,人又是那么善变,我们不能用逻辑去分析一个人的灵魂。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很难说清楚,很难用量化的标准去衡量,也很难用程序去分析。但我们是电脑程序员,这是我们的工作,所以我们要试一试。你们说说,这要怎么着手才好?”

“要提高双方一见面就上床的概率,”奈吉尔说,“约会对象越随便,就越能早点勾搭上。而第一次约会进展得越快,双方对他们在床上是否合拍才越了解。”

“没用的。”从新德里来的拉吉表示反对,“约会都很无聊。”这句话引来了除奈吉尔之外程序员的一致赞同。

“确实无聊。”从孟买来的格拉夫说。

“很尴尬。”从阿萨姆来的阿纳伯说。

“都是骗来骗去的,”从钦奈[4]来的贾亚拉杰说,萨姆自从在这家公司做软件工程师以后,对印度的这些城市就非常熟悉了,“你在约会时的表现比你在现实生活中的表现差远了,”贾亚拉杰接着说,“你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全,跟个傻子一样。结结巴巴,说的也全是乱七八糟的话题,纯粹是让自己出丑。其实,你平时不是那样的。”

“但也有可能你表现得比真实的自己更好,”萨姆表达了反对意见,“不过,这就算是欺骗了。你一出门就穿得漂漂亮亮,把头发弄得整整齐齐,还化了妆,其实你平常在家,也就是套个运动衫,穿双凉拖而已。”

“化妆?”杰米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他。

“凉拖?”贾亚拉杰也不免质疑。

“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第三方,”阿纳伯建议,“就像印度的那些占星家,他们对自己村里每个人的祖上八代都很了解,所以,小孩一出生,他们就能给这些小孩订下一辈子都不会变的婚约。”

“很多文化中都有媒人这个角色。”格拉夫在加州大学念书时,专业是人类学,“在历史上,有无数这样的先例,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