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冉阿让 第六卷 不眠之夜 一 一八三三年二月十六日(第3/3页)

这时,另外两个同车的蒙面人,一个有大鼻子、大黑胡子、模样显老的西班牙人和一个瘦小的骂街女子,她还很年轻,戴着假面具,他们也注意到了婚礼车,当他们的伙伴和过路人在互相对骂时,他们正在低声对话。

他们的私语被嘈杂的声音所掩盖,听不见了,阵雨把敞开的车辆淋湿,二月的风又不温暖,这个骂街的袒胸女子,一边在回答西班牙人的话,一边颤抖着,又咳又笑。

这是他们的对话:

“喂!”

“什么?父亲。”

“你看见这个老头了吗?”

“哪个老头?”

“那儿,在婚礼的第一辆马车里,靠我们这边。”

“那个有黑领结手臂挂着的?”

“不错。”

“怎么呢?”

“我肯定认识他。”

“啊!”

“如果我不认识这个巴黎人,我愿让别人砍下我的头,今生又从没说过‘您’、‘你’、‘我’。”①①这是段黑话,意思是“我拿脑袋担保,我认得这个巴黎人”。

“今天巴黎只是一个木偶。”

“你弯下腰能看见新娘吗?”

“看不见。”

“新郎呢?”

“这辆车里没有新郎。”

“啊!”

“除非就是另外那个老头。”

“你设法再弯下点腰去,这就能看清新娘了。”

“我办不到。”

“无论如何,这个爪子上有点东西的老头,我肯定认得他。”

“你认得他又有什么用?”

“不知道。也许有用!”

“我对老头不感兴趣。”

“我认得他!”

“随你便去认得他吧。”

“见鬼,他怎么会在婚礼行列中?”

“那我们也一样啊。”

“这婚礼车是从哪儿来的?”

“难道我知道?”

“听着。”

“什么?”

“你应该做件事。”

“什么事?”

“你走下我们的车去跟踪这辆婚礼车。”

“干什么?”

“为了知道它上哪儿去,是什么人的车?快下去,快跑,我的女儿,你年纪轻。”

“我不能离开车子。”

“为什么不能?”

“我是被雇用的。”

“啊,糟了!”

“我替市政府当一天骂街的。”

“不错。”

“如果我离开车子,第一个见到我的警务侦察员就要逮捕我。这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

“今天我是被政府买下的。”

“无论如何,这老头使我烦恼。”

“老头使你烦恼,你又不是一个年轻姑娘。”

“他在第一辆车里。”

“那又怎么样呢?”

“在新娘车里。”

“那又怎么样?”

“因此他是父亲。”

“这与我有什么相干?”

“我告诉你他是父亲。”

“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父亲。”

“听我说。”

“什么?”

“我嘛,我只能戴着面具出来。在这儿,我是藏着的,别人不知道我在这儿。但是明天就没有面具了。今天星期三是斋期开始。我有被捕的危险。我得钻进我的洞里去。而你是自由的。”

“不太自由。”

“总比我好一些。”

“你的意思是?”

“你要尽量打听到这辆婚礼车到什么地方去?”

“到哪里去?”

“对。”

“我知道。”

“到哪儿去?”

“到蓝钟面街。”

“首先,不是这个方向。”

“那就是到拉白区。”

“也许到别处去。”

“它是自由的。参加婚礼的人是自由的。”

“不仅仅是这点,我告诉你要设法替我了解这婚礼是怎么回事,有这老头在里面,这对新婚夫妇住在哪儿?”

“决不!这才有意思呢。在八天后去找到一家婚礼车在狂欢节路过巴黎的人家难道容易吗?大海捞针!这怎么办得到?”

“不管怎样,要努力。听见没有,阿兹玛?”

两列车队在大道两旁以相反的方向移动,婚礼车逐渐在蒙面车的视野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