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贞德 第六场

一四三一年五月三十日,鲁昂。城堡的一个石头大厅正在被布置成正审法庭而非陪审法庭的样子。这是宗教裁判所派人参加的主教法庭,并设有两个并排法官高座,以供主教与宗教法官之用。这两个座位边上的两排座位呈对称的圆弧形排开,角落上有一张给文书用的桌凳。还有一个给犯人用的笨木头板凳。这些都摆在大厅的后半部分。再往后经过一排拱门就通向了庭院。法庭上面张设着挡风遮雨的幔帐。从大厅的中央看去,法庭官员和文书的椅子都在右侧,犯人的凳子在左侧。左右都是拱门。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五月的上午。沃里克从拱门走出来,走到法官席上坐下,后面跟着他的侍童。

侍童:(傲慢无礼)我猜爵爷一定知道这里面没有我们什么事儿。这是教会法庭,可是我们是世俗权力。

沃里克:我知道。我是否能劳驾你这个没规矩的冒失鬼,去帮我请一下博韦主教,给他说一下,如果他愿意的话,能不能在审判之前请他来这里说点事儿?

侍童:(边走边说)是,爵爷。

沃里克:记住,做事放规矩点儿。不要叫人家“假正经老彼得”。

侍童:不会的,爵爷。我会对他有礼貌的,因为俗话说的好:老彼得,假正经,见了少女就害怕;醋泡胡椒口中塞,又是酸来又是辣!

古雄和一个圣多明我会修士还有一个拿着公文的教士一块儿从同一个拱门走了进来。

侍童:尊敬的博韦主教大人来了,还有另外两位教士先生。

沃里克:出去看着,别让别人进来打扰我们。

侍童:是,爵爷。(漫不经心地出了门)

古雄:爵爷早安。

沃里克:早上好,大人。不知以前是否有幸和您的这两位朋友见过面?好像是没见过吧。

古雄:(介绍他右边的教士)爵爷,这位是多明我会的约翰·列麦特尔教友。他是代表宗教裁判所的审判者,来调查法国邪恶的异教徒的罪行。约翰教友,这位是沃里克伯爵。

沃里克:尊敬的大人,你的到来让我们无比荣幸。遗憾的是,我们英国没有异教徒审判者,虽然我们很希望有一位,特别是在发生现在这种事情的时候。

审判者宽厚地笑笑,弯腰行礼。他是一位年长的性情温和的绅士,可是实际上他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权威而又果断的审判者。

古雄:(介绍他左手边的坎农)这位先生是巴尤教士会的坎农·约翰·德司蒂维教士。他的工作是起诉人。

沃里克:起诉人?

古雄:在民法中也称为检察官。

沃里克:哈!检察官。很好,很好。非常高兴能和你认识,坎农·德司蒂维教士。

德司蒂维弯腰行礼——他刚到中年,在规规矩矩的外表下面,掩藏着狐狸般的奸诈狡猾。

沃里克:我能问一下,起诉程序进行到哪个阶段了吗?从少女在贡比涅被勃艮第党人抓住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九个月了。光是我把她从勃艮第党人那里用那一大笔钱买来,到现在也整整四个月了——把她买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她交付审判。我把她当成异教徒嫌疑犯交给你也差不多快三个月了,主教大人。我觉得你是不是浪费了太多不必要的时间来决断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案子了?难道审判就要这样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吗?

宗教法官:(微笑着)这还没开始呢,爵爷。

沃里克:还没开始!为什么,你已经接手这个案子十一个礼拜了!

古雄:我们到现在还无凭无据,爵爷。我们对少女进行了十五次问讯,六次公开的,九次非公开的。

宗教法官:(一如既往宽厚地笑着)你想啊,爵爷,我只参加了这其中两次的问讯。并且这两次问讯都是在主教法庭,并不是神圣宗教裁判所。也就是说,我们的宗教裁判所现在才刚刚决定跟主教法庭一起审理。因为我一开始认为,这个案子根本不是一个异端案件。我只认为它是一起政治案件,少女只是一个战俘。可是在参加了两次问讯后,我必须承认,这个案件算得上是我所经历的最严重的异端案件。因此,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进入了程序,我们会在今天上午进行审判。(他走向法官席位)

古雄:现在,如果爵爷方便的话,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沃里克:(谦逊有礼地)好,这真是个好消息,先生们。不瞒各位,我们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了。

古雄:所以我还收到了你们士兵的威胁,说要是我们的人谁支持少女的话就要淹死谁。

沃里克:天啊!我们做这些事其实都是为你们好,大人。

古雄:(严厉地)我可不需要。我决定让这个女人得到公正的审判。教会的审判不是儿戏,爵爷。

宗教法官:(走回来)以我的经验来看,从来没有别的审判比这次更公正,爵爷。少女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律师,那些审判她的人就是她最忠实的朋友,这些人都热切地希望把她的灵魂从毁灭中拯救出来。

德司蒂维:先生,我是起诉人,向这个姑娘提出起诉一直是我最痛苦的工作,可是你要相信,如果我之前不知道许多在学识、虔诚、口才和说服力都比我厉害很多的人都曾经劝过她,并且和她解释了她所面临的危险,还有告诉她如何可以轻易地避免这种危险的话,我今天恨不得丢下自己的工作,马上为她辩护。(脱口而出的雄辩口才,让一直带着奖掖后辈的赞许神情的古雄和宗教法官露出嫌恶的表情)有人竟然敢说我们的审判是出于憎恨,可是上帝做证,他们是在诬陷我们。我们严刑拷打过她吗?没有。我们有放弃过对她的劝告,祈求她,让她可怜可怜自己,让她像犯了错却依然被疼爱的孩子一样,回到教会温暖的怀抱吗?我们——

古雄:(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注意点,坎农。虽然你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如果你要是把爵爷的话当真的话,我可不能对你的生命安全做保证,甚至连我都自身难保。

沃里克:(模棱两可地)噢,大人,你对我们这些可怜的英国人也太苛刻了。不过,我们确实不像你们一样,对少女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实际上,我和你直说了吧,她的死是一种政治需要——对此我深表遗憾,可是我无能为力。如果教会让她去——

古雄:(气势汹汹、盛气凌人)如果教会把她放走了,如果有人,哪怕这个人是国王,胆敢动她一指头的话,那就让上帝把灾难降临于他吧!教会是不会屈从于政治需要的,爵爷。

宗教法官:(插话打圆场)爵爷,你也不必要担心审判的结果。你在这件事里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同盟——那个人比你更坚决地要把她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