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孩子,因此,她举棋不定,左右摇摆。但当听说她的犹豫时,阿克提却大吃一惊。她病了吗?她问。她烧糊涂了吗?干嘛要拒绝服从皇帝?她一开始就想让皇帝的怒气将她碾碎吗?

“你真是个孩子,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连想都不能这么想。你自己的说辞证明,你不是真正的人质,而不过是个被自己的子民遗忘了的姑娘。但没有能保护你的法律。即使有,恺撒也有足够的权力在一怒之下将其撕成碎片。”

皇帝乐意把她弄来。阿克提说,现在,吕基娅是他的人,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从此刻起,皇帝的意志就是她的意志,本来也应该这样,因为世上再没有其他的强权了。

“是,”她接着说道。“我是读过塔尔苏斯的保罗的信件。我知道在凡尘之上有一位神,有一位死而复生的神子,可是在这片凡尘之中,只有一个恺撒。记住这一点,吕基娅。我也知道,你的信仰不允许你做我曾经做过的那种人,而且,像斯多葛派信徒那样,你们这些人一定会在遭受羞辱之前选择死亡。但是你怎么就能肯定,死亡是你所能遇到的最坏的情形呢?律法禁止处死处女,可是你听说过谢雅努斯的女儿吗?在提贝里乌斯判处她家满门死刑的时候,她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孩子,自然也是一个处女。可是为了满足法律条件,提贝里乌斯命令狱卒强奸了她,以便可以合法地将她处死。吕基娅,我求你不要惹怒恺撒!当面临抉择的时刻到来,当你不能接受赋予你的命运的时候,你要做你的信仰让你应该去做的事情。但是千万不要让你自己没有约束的意志毁了你!不要因为小小的理由就激怒凡尘间这位残酷的神!”

阿克提情绪激昂地说完。她很激动。眼睛近视的她把自己的可爱脸庞贴上吕基娅的脸,仿佛在确认她的话有没有被听进去。

“呀,你太好了,阿克提。”吕基娅说着,出于率真的一时冲动,她用胳膊搂住了这个希腊女人的脖子。

“我的欢乐没有了。”阿克提搂着他说,“我的运气已经用光。可是我不伤害别人。”

然后,她挣开吕基娅的双臂,开始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动作快速。

“不!”她绝望地自言自语道,“他不伤害任何人。或者说他以前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想做个好人的。他努力过。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其他人……呃,是后来的人……是他什么也不爱了之后。是别的人把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是的,是别的人。是波佩娅!”

泪水沾湿了她的眼睑。吕基娅睁着蔚蓝色的双眸,看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然后,她说:“您可怜他?想念他?”

“是的,我想念他。”阿克提的双手无措地握紧,一丝绝望的神色浮上她的面庞。

“你仍旧爱着他,是吗?”吕基娅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好意思的羞涩。

“是的,我爱他。”接着,她又带着绝望的怜悯说,“没有别的人爱他。没有人。”

她们两人都没有出声。阿克提驱散回忆,重新换上和往常一样平静又伤心得不加掩饰的神情。

“不过,我们来说说你吧。”她说。“想也不要想去反抗恺撒。那纯粹是疯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担心。事情没有这么糟。我了解这个地方发生过的事,而且我不觉得皇帝打算对你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如果尼禄是为了他自己而抓你,他不会把你送到皇宫来。波佩娅掌管着皇宫。自从波佩娅给他生了个女儿,他对波佩娅的言听计从便更胜以往……不,他对你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我对这点很肯定。他是命令你赴宴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你,也没有召见过你,哪怕是问起过你,所以,他对你没有兴趣。也许他把你从奥路斯和彭波尼娅那里带走只是为了泄愤。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佩特罗尼乌斯写信给我,让我关照你,彭波尼娅也是,那么他们一定都是为了你在奔忙。也许彭波尼娅请佩特罗尼乌斯给你讲情了。如果是这样,如果佩特罗尼乌斯是真的站在你这一边的,你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谁知道呢,也许他会说动尼禄,把你送回普劳提乌斯的府里也不一定。我不知道尼禄有没有这么宠信他,不过他很少出尔反尔。”

“他们把我带来之前,佩特罗尼乌斯拜访过我们,阿克提。”吕基娅说。“母亲确定尼禄是在他的提议下才来找我的。”

“那就不妙了。”阿克提说。

她把这事寻思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佩特罗尼乌斯有可能是无心的,就这样。他可能在他们吃晚饭的时候,不经意间对尼禄提起过,说他在普劳提乌斯府上碰巧看到了一个吕基亚族的人质。尼禄对一切属于他恺撒身份的东西都有一种占有欲。毕竟,作为一名元首,他只是被当作罗马最大的行政官,行使元老院颁布的统治人民的法律。人质是国家的所有物,他是人质的监护人。他可以据此下令将你送至这里。另外,他不喜欢奥路斯和彭波尼娅,会意图伤害他们。不,我觉得如果佩特罗尼乌斯想从奥路斯那里把你弄走,他会用别的法子。”

“你愿意相信他吗,阿克提?”

吕基娅神情娴静,如孩童一般有信心,这让那位年长些的女子更加难过了。她被感动得怜惜起吕基娅来。

“比起其他围绕在尼禄身边的那帮子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好点。”她小心翼翼地说,“但是他肯定与众不同……也许还有别的人会为你说话,站在你这一边。你在普劳提乌斯有没有见过和恺撒关系亲近的人?”

“我见过维斯帕西亚努斯和提图斯。”

“恺撒不喜欢他们。”

“还有塞涅卡。”吕基娅说。

“如果塞涅卡说往东,尼禄绝对会往西。”

那姑娘鲜嫩的年轻脸蛋儿从来守不住一个秘密。“我还见过维尼奇乌斯。”她说道,脸颊红艳艳的。

“我不认识他。”阿克提说。

“他是佩特罗尼乌斯的亲戚,刚从亚美尼亚回国。”

“你觉得尼禄喜欢他吗?”

“每个人都喜欢维尼奇乌斯。”吕基娅说,她的眼睛睁得更大,眼神也更温暖了。

“那他会为你说情吗?”

“会的。”吕基娅非常肯定。

阿克提表情宠溺地笑了。“那么你可能会在宴会上看到他。是的,你要去。首先因为你不得不去,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应该有别的想法,再有是因为,如果你真的想回到奥路斯和彭波尼娅身边,你就必须找机会求佩特罗尼乌斯和维尼奇乌斯来安排,赋予你回去的权利。如果此时他们就在这里,他们要和你说的也正是我说过的——对尼禄说‘不’是疯狂的,会大难临头的。如果你不在那儿,他也许不会注意到你,但万一他注意到了,并且觉得你竟敢抗旨不遵,那你就一点活路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