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3页)

随着这个念头,另一个念头又带出了来。他以前不知道他有多爱吕基娅,直到他失去她。他紧紧抓住有关于她的每一个记忆不放,看着所有他记得的她的模样,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他回想那时她在奥路斯·普劳提乌斯家的花园喷泉中的样子,回想她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对他的回应。他和她近在咫尺,他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气,感觉得到她身体上的温热,还有压住她的双唇,与她亲吻时得到的快乐。她好比是他从所有的女神和凡人中慧眼选中的,而她似乎比她们还要美丽妩媚百倍,也更可亲,更独一无二。他还从来没在别人身上经历这么深的感情。

一想到他所有希望和渴求的化身现在沦为了尼禄所有,他就痛得浑身身直打哆嗦。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念头或者画面。他想用头去撞中庭的墙壁。他发了疯,入了魔,如果不是想杀人的愤怒信念支撑着他,他早就一蹶不振了。如果他什么都得不到,至少他还可以报仇雪恨。

不久之前他还深信,没有了吕基娅,他也活不成,现在,他明白,除非他为她报了仇,否则,他死也不会瞑目。“我会做你的卡西乌斯·凯列亚。”他对着想象中的尼禄的形象低语。凯列亚怎么对待卡里古拉的,我就会怎么对待你。他从餐厅周围的花盆里捏起一把土,然后立下了正式的誓言,以厄瑞玻斯(1)的名义发誓,他会让恺撒受到惩罚的。他以有着三颗头的赫卡特(2)名义,以及他自己的家族保护神们的名义发下誓言。复仇使得他有了目标。这至少让他有了一项任务以及目的感,那会使他活下去。

虽然仍旧心神不宁,思路不清,但是本着应该确认自己的疑虑是否属实的模糊想法,他还是立刻命人将他送到帕拉丁宫。如果禁卫军阻拦他或是搜他的身,看他身上有没有武器,那就可能是尼禄占有了吕基娅的苗头,然而,他身上没有带一件武器。和大多数冲动的人一样,他的所思所想全都是要去和恺撒理论一番,他不想发出随意、仓促的攻击。

只要想起也许会在宫中某个地方见到吕基娅,他就如同发了高烧似的浑身发抖。他必须首先与阿克提谈一谈。她会知道事情的经过,会告诉他真相。可是——另一个疯狂的希望闪现在他的眼底——万一昨天晚上,尼禄是在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的情况下,把那个姑娘掳走了呢?万一他未曾在黑暗中认出她来呢?然而随后在发现了真相后,他今天会不会命令把她还回来呢?他排除了这个想法。不,如果他们打算把她还给他,他们应该昨天晚上在诱拐她之后立刻就做了。无论如何,阿克提也许会给解开一切困惑提供些许线索,他必须要马上见到她。

他至少肯定了这一点,于是他命令骄夫们加快速度。他的想法断断续续,就仿佛是在消逝了的爱情和复仇的黑暗混沌间,如同闪闪烁烁的亮光,集中到吕基娅和复仇上。他听说,有些埃及祭司可以想让人生什么病就生什么病,他决定要查一查他们是怎么做的。有人说在东方的犹太人有种咒语,可以让他们仇敌身上长出痈疮。在他的奴隶们中,犹太人不止一打。他打算要鞭打他们,直到他们吐露出他们的秘密为止。不过,他最得意的念头落在他最为熟悉的武器——罗马军团短剑上,短剑可以近身制造出严重的伤口,让血流喷涌而出,就像尼禄的前任卡里古拉身上喷涌出来,并且永远附着在主门廊下的圆柱上那样。这天早上,他狂躁易怒得会杀了罗马的每一个人,如果有嗜血的神提出,除了他和吕基娅,要将所有人类全部灭绝,他也会同意那么干的。

等他的肩舆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完完全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巨大的拱门和拱门下的禁卫军提醒他,如果恺撒把吕基娅放在了这座宫殿中某地,他在这时会受到阻止。然而那个禁卫军头目只是带着友好的微笑,对他点头示意。

“您好呀,司令官。”说着,他走近了几步。“如果你是来这里见恺撒的,那你可来错时候了,很抱歉。”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的孩子,也就是神圣的奥古斯塔昨天生病了,就那么病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恺撒和波佩娅陪着她,还有城里所有的医生。”

这可是重大新闻,能令帝国震动。波佩娅给尼禄生下了这个小闺女的时候,尼禄高兴得几乎要疯了,他还正儿八经地办了一场献给主神们的庆祝仪式。甚至在分娩之前,元老院就正式波佩娅的子宫献给罗马的所有神袛们,并且命令给所有的神庙都奉上了许愿的供品。那个孩子出生在安提乌姆,而一直以来最大型的竞技比赛都是在那里举行的。一座献给命运双子女神——丰饶女神和幸运女神——的新神庙在那里竖了起来。那个小宝宝的健康可以对整个罗马世界产生影响,可是维尼奇乌斯却沉浸在自己的事务中,全神贯注地想着他自己,他失去的爱情和他需要报仇的事情上,根本就没注意那个禁卫军对他说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想见见阿克提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跨进了宫门。

然而,阿克提也在忙着照料那个孩子,他只好等待,快到中午的时候阿克提才出现,她的脸色因为劳累不堪而显得苍白,可一见到维尼奇乌斯,她脸上还残留几分的血色一下子都没了。

“阿克提!”他大喊,用两只手臂拽住她,把她拉到中庭的最里面。“吕基娅在哪里?”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她说道,用指责的眼神瞪视他。

他对自己发过誓,要平静有条理地向她询问,要把自己的狂怒死死压住。可是痛苦和怒火令他的面孔扭曲起来,他双手捧住脑袋。

“她不在我手上。”他吼出声。“她在路上被劫走了。”他强迫自己恢复正常一些。“阿克提,”他从咬紧的牙缝里发出声音,他的脸离这个女人只有寥寥几寸,“如果你想活着……如果你想避免一出你无法想象得到的悲剧,那么,告诉我真相。恺撒掳走她了吗?”

“他昨天一天都没有离开皇宫。”

“用你母亲的灵魂发誓,以所有神明的名义发誓!她在不在宫里?”

“以我母亲的灵魂发誓,玛尔库斯,她不在宫里,也不是恺撒把她给带走的。恺撒的小公主昨天生病了,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她的摇篮。波佩娅也没有。”

即使是对着维尼奇乌斯,这也是合乎情理的。尼禄什么事情都做得很过份,一个念头,一个想法都会产生一种冲动,而他对自己女儿的喜爱超出了所有的理智。对于她,他从一开始就完全疯狂了,这让波佩娅牢牢把握住了他,变得非常有权势。维尼奇乌斯松了一口气,他又可以呼吸了。他想象的最坏情形不再对他产生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