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3页)

“不要担心受到任何迫害。”维尼奇乌斯说。“我会保你们平安无事。”

克里斯普斯不想跟他说,比起城防长官和巡城军队,他们更在意的是保护吕基娅不受他的可怕关注。

“你的右手没有受伤,大人。”他说。“这儿是一支铁笔和几块书写板,下命令给你的仆人们吧,让他们今天晚上带肩舆来接你回府,你在自己家会比在这些破地方休息得更好。这些房子是我们从一个寡妇那儿租来的,她很快就会过来了,她的儿子可以替你送信。至于我们,我们必须要去别处寻找住所。”

维尼奇乌斯感觉血色从脸上褪去。他知道这些人想把他和吕基娅隔开,倘若他现在失去了她,他也许将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察觉到,有一种神秘的外在力量在他和吕基娅之间制造出了不可逾越的障碍;他也了解到,他必须得找到新的法子来赢得她的心,可是眼下他没有时间来思考这种事,这个认知太突然了,他来不及做任何严肃的思考。他也明白,他的保证对这些小心谨慎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份量,他可以发誓将她立刻送还给彭波尼娅照管,可是他们有权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而其实,他知道,他本来正是可以那么做的!他本可以到奥路斯和彭波尼娅面前,对他们发誓,说他再也不会去苦苦缠着吕基娅不放,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她,把她再带回家里。

不,他的保证在这里将一文不值。他发出的任何誓言都不能阻止他们将她带走,尤其是他没有一个他们可以信任的基督徒身份。他能用来发誓的全是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众位天神,而那些天神在基督徒眼里都是堕落和邪恶的。

他急不可待地想让吕基娅和她的这些陌生的新监护人相信他是可以被信任的,可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时间,而现在他并没有时间。他还想和她在一起多呆上几天,像一个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截木板或者一块断了的船桨那般,他固执地以为,如果有了这几天的时间,他或许就能想到什么管用的办法,或者,也许他能想到什么有分量的说辞,让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或者,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好运气,能让他和其他的基督徒达成协议。

他一动不动地想了一会儿,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听我说,你们这些基督徒。”他开始讲道理,表决心。“我昨天晚上在奥斯特里亚努姆,与你们在一起。我听了你们说的一些教义。那对于我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我对其毫不了解,但是你们的行事作风让我确信你们是善良、诚实的人。对你的寡妇房东说,你们不离开了。她在这里安全得很,没有人会找她或者你们的麻烦。我对此作出保证。让我和你们在这个地方多呆几天,问问你们的朋友格劳库斯,他好像知道怎么让一个病人重新站立起来,问问他我现在是不是能被搬到别的地方,我的骨头断了,骨头长好需要时间,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除非你们用蛮力把我扔出去。”

瘀肿重伤的肋骨使他呼吸困难,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大人。”克里斯普斯说,“我们只是自己搬出去而已。”

然而这个年轻的罗马人不习惯有人置疑他的想法,他的眉毛因为愤怒而紧皱起来。“等一等,”他说道,“让我歇口气。好了,听着。没有人会在罗马寻找克罗顿,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要去贝内文墩,瓦提尼乌斯雇了他去那里竞技,没有人看见他和我进了这幢房子,除了一个希腊人,他为我办事,并且昨晚还和我们一起去了奥斯特里亚努姆。我会告诉你们他住在哪里,你们可以把他带到这儿来,我会命令他把嘴封上,什么都不要说。我会给我的府里写封短信,告诉他们我也去了贝内文墩。如果那个希腊人已经向城防长官报了案,我会作证是我亲手杀了克罗顿,是他打断了我的胳膊,所以你们不会受到追究。我以我已经去世了的父母的亡灵起誓,我会照刚才说的去做。所以你们也留在这里吧!你们会很安全!没有人会碰你们一根汗毛!好了,现在去把那个希腊人带到我这儿来,他的名字是基隆·基隆尼德斯。”

“如此,格劳库斯可以和你一起留下来,大人。”克里斯普斯点了点头,仍然对他的提议持保留态度,最终没有改变主意。“他和那个寡妇可以一直照顾你到康复为止。”

小伙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眉毛地拧了起来,让人感觉到危险。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

“听我说,老人家。”他说道,“听得仔细点,你看起来是个正派的人,但是你没有把你真正的想法告诉我。你害怕我会召集我的奴隶,让他们把吕基娅给劫走。我说的对不对?”

“对。”克里斯普斯带上一丝严肃的表情说道。

“那么注意,我会当着你们的面对基隆进行交待,你会听到我说的一切,我还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写下给我家人的指令,让我的人知道我已经出了城,所以他们不会以为我会回府,除了你们自己的人,我不会另找送信的人。所以……仔细地想上一想吧,想一想,不要再激怒我了。不要让我发火。”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愤怒的狰狞;祈请、恳求以及解释的需要让他心生厌恶。

“你以为,”他吼道,“我会不承认为什么呆在这里吗?当然是为了看到她!不管我说的是什么,随便哪个傻子都能明白,但是我永远不会再试图用武力夺走她。”

在放低姿态做出这样的承诺后,他的声音又尖厉冷淡起来。“说到这儿,你应该知道一些别的事情,克里斯普斯。如果她没有留下来,我会扯掉这些绷带和护板,不吃你们给我的任何食物,不喝你们送来的水,你们将为我的死亡承担罪名,你们给我包扎伤口不就是让我受折磨的吗?你们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杀了我算了?”

怒火和虚弱的身体让他耗尽了精力。他的脸色比铺在他身下的那张破烂床单还要白上几分。吕基娅在房间听到了全部对话,她完全相信,维尼奇乌斯说得出就会做得到,她突然害怕起来。她从来没想过要让他死。受了伤和没有防卫能力的他在她心中激起的感情只有怜悯。她既没有想到要害怕他,也没有对他可能做出的任何举动感到惧怕。她自己的生活经历了神奇的变化。从逃离他之后,她就一直和这样的一群人生活在一起,这些人每时每刻都在宗教狂热中度过,这些人活在一种永恒的心灵修炼的状态里,这些人将他们的生活建立在奉献和给予上,这些人的谦逊和慈悲行为没有止尽。她开始深入融进这种新的宗教,取代了她曾丧失了的一切。这宗教现在成为了她的家,她的家人,她在今生和来世幸福的全部希望,它也使她成为神灵附体的基督教女信徒之一——这些女信徒改变了世界的认知。维尼奇乌斯在她的生命里扮演的角色对她曾经非常重要,她无法将他忘怀,维尼奇乌斯对她生活的侵入显著得难以否认,她曾一度一连好几天地想着他,祈祷着可以有机会按照基督的法则去对待他,用善意回报他的迫害。用她自己含着爱的善良回馈他的恶行,瓦解他的意志,将他争取到基督身边,挽救他,她似乎觉得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时机,她的祈祷被听见了,被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