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恺撒对于回到罗马感到恼火,几天之后,起程去希腊的念头再次激发了他的热情。他甚至颁布敕令宣告了此次旅程,他还向城里的人保证他不会在外面太长时间,而且公务不会因为这样一次短暂的缺席而受到阻滞。接下来,在一行达官贵人——其中包括维尼奇乌斯——的随行人员陪伴下,他去了卡皮托尔山上的每一座神庙,为旅行成功而奉上祭品。

然而,次日,在进入维斯塔神庙后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改变了他全部的计划。尼禄对众神并不看重,但是他对他们全都怀有一种迷信似的惧怕,神秘兮兮的维斯塔把他吓得不轻,看到她的圣容和圣火,他吓得进入到了癫狂的状态。他的头发在惊吓中竖立起来,他的上颚和下颚紧紧咬合在一起,他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倒在了维尼奇乌斯的怀里,维尼奇乌斯恰巧就站在他的右侧。他被立即抬到外面有新鲜空气的地方,并被带回了帕拉丁宫,在宫里,他很快恢复了过来,不过那天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呆在榻上,他的确勉勉强强地告知那些受到震惊的廷臣们,说在他刚一提出离开罗马的要求时,那位威严的女神便给了他一个暗暗的警告,原定的旅行被无限期地延迟了。一个钟头后,公告传报员们告诉全城的民众,恺撒舍得不离开他们,因为他知道民众会有多么地想念他;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不想加重子女们的悲伤那般,他将留下来,与他们同甘共苦。

民众很高兴。公共竞技比赛将会按照原定的时间继续进行,免费的谷物会同往常一样地发放。群众聚集到帕拉丁宫的宫门前,为他们爱戴的恺撒欢呼,而他则中止他的掷骰子游戏,中止的时间长得足够他告诉那些达官贵人们,旅程延迟只不过是暂时的而已。

“我当时别无选择。”他说,“旅程必须往后推迟一小段时间。埃及可以等我,我对整个东方的统治也可以等。这都是被预言过的,所以注定会发生,我去希腊的旅程也是如此。与此同时,我要挖出一条贯穿科林斯地峡的海峡,等我们到了埃及,我还要建一批纪念我自己的大型纪念碑,要大得让金字塔只像个小孩子的玩耍之作。我将下令造一尊新的斯芬克斯像,比凝望孟菲斯法老金字塔外围沙漠的那只雕像还要大上七倍,不过那尊雕像要用我的脸。后世将只谈论我和斯芬克斯。”

“您的诗歌已经给了你一座留存后世的纪念碑。”佩特罗尼乌斯笃定地对他说。“不但比斯芬克斯像雄伟七倍,还比胡夫的金字塔伟大三倍。”

“我的歌唱呢?”

“啊!要是人类能为你造一座类似献给门农的那尊雕像,并且用你的声音代替门农雕像,在日出时发出的空调轰鸣声,那就好了!埃及的海边将会停满了船舶,会有四分之三的人类到船上听你的歌声,听上万万年!”

“是了!”尼禄喜欢这份遐想。“可是当今世界,有谁能造出这种东西来?”

“至少你可以把一座玄武岩的火山雕成你身为赛车手时的模样。”

“对呀!我要马上下旨!”

“全人类将感激涕零。”

“而等我到了埃及,我要和现在成了寡妇的卢娜女神(1)结婚,然后我就会真正成为一个神。”

“我们剩下来的人可以和所有的星辰结婚,并创造出一个尼禄星系,你可以把维特里乌斯指婚给尼罗河,生育出河马。你还可以把沙漠指给提盖里努斯,那样他就可以做豺狗的王了。”

“我呢?”瓦提尼乌斯问。“依你之见,我在埃及做什么?”

“埃皮斯(2)保佑你!”佩特罗尼乌斯说道,“在贝内文墩的时,你让我们观赏了一出精彩的表演,我必定得献上我能给予你的最良好祝愿。斯芬克斯的爪子在寒冷的夜里变得僵硬,你可以为它补靴子。然后,你可以为那些站在通往各个神庙大道上的所有石像做双凉鞋。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那些大道上找到活儿干,做我们最拿手的。拿多米提乌斯·阿菲尔说吧,他的忠实可靠是出了名的,他可以做一个税务官。恺撒,我喜欢您对埃及的畅想。我只是对你推迟这次的旅行感到遗憾。”

尼禄叹了口气,好似这不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你们的凡胎肉眼自然是什么也没看见。”他言道。“众神不想让谁看见他们,就在谁的面前隐藏身形。但是在我参拜维斯塔神庙时,维斯塔亲自现身在我的身侧,并且悄声说出‘推迟旅行’,就在我的耳边说的。她把我吓了一大跳,尽管我本该对众神对我的福祉如此明显的关切表示感激,我还是被吓得晕死过去。”

“我们都被吓到了。”提盖里努斯立即说道。“而且维斯塔贞女鲁布里娅也恐惧害怕得昏厥了。”

“啊,鲁布里娅,”尼禄说,他暂时分散了注意力。“她的脖子真是洁白如雪。”

“可是她每次看见你都会满脸通红,神圣的恺撒”。

“真的!她确实是这样!我自己就注意到过。”尼禄那双不安分的绿眼珠子亮了一会儿,仿佛这个维斯塔大祭司或许能帮他破除那迷信般的敬畏,虽然明面上她发誓保持贞洁之身,但实际和社交界里其他女人一样不检点。“奇怪,对吧?一个维斯塔贞女……嗯,所有的那些维斯塔贞女身上都有一种女神的特质,而鲁布里娅确实非常美。”

他的思维又跳到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上。“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对维斯塔的惧怕比其他神明更甚。这一切的背后是什么?我自己就惧怕,尽管我是所有宗教的最高祭司。我只记得我往后摔倒了,若不是有人接住了我,我就摔到了地上。对了,是谁做的?是谁接住了我?”

“是我。”维尼奇乌斯说。

“啊,是你呀。你这个‘玛尔斯的勇猛之子’,你为什么没有和我们一起去贝内文墩?我听说你病了,你的气色看起来真的有些不一样,啊,可我还听说克罗顿想杀了你。这是真的吗?”

“是的,恺撒。他打断了我的胳膊,不过我奋起自卫了。”

“凭着一只断了的胳膊?”

“我得到了一个蛮族人的帮忙,他比克罗顿还力大无穷。”

尼禄惊讶地张大了嘴。“比克罗顿还力大无穷?你一定是在说笑。克罗顿是活着的人中最强壮的。现在是埃塞俄比亚的叙法克斯成了最强壮的了。”

“真的,恺撒,我是亲眼见到了的。”

“那么这个宝贝在哪儿呢?他现在是不是尼米亚赛会的卫冕冠军?”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陛下,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你连他是哪儿的人也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