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2/2页)

听他说话的吕基娅高兴得满面红光。这个茅屋里的每一个人常年来都生活在动荡和惧怕中,首先是由于他们的犹太人同胞的仇视——对犹太人的宗教和犹太人的生活方式而言,基督教是一个的变革性的威胁;现在则是由于滔天大火和大火的各种不可预期的后果。搬去西西里将在他们的生命中打开一个安宁的新时代,终止所有的精神折磨。若是维尼奇乌斯想带她一个人走,她可能会拒绝,她不会愿意把彼得和里努斯丢下不管,然而他不是邀请了他们所有人吗?他不是说“你们全跟我走,我的房产和庄园属于你们所有人”吗?

接下来,她做了只有在婚姻圣坛上的罗马新娘们才做的举动。她握住他的手亲了亲,表示她的接受和顺从,说道:“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这道誓言的。彼得会不会以为她说得过早,过于谦卑了?里努斯会说什么吗?维尼奇乌斯会不会发觉这话说得仓促了?她羞了个大红脸,站在火光下,低垂着头颅,不过,迅速瞥了一眼她的爱人的面色后,她很快放了心——她看到的全是满满的爱恋。

“罗马是恺撒下令烧的。”维尼奇乌斯转过头对彼得说。“即便是回了安提乌姆,他还在抱怨从没有看过一座大城市被大火烧毁的景象。假如这样耸人听闻的罪行他都干得出来,想想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吧。谁知道他就不会命令军队把所有的幸存者都杀掉呢?谁又能说清火灾之后会出来什么样的敕令和迫害呢?又或者,谁能说得清这场灾变就不会逼出造反,内战,屠戮和饥荒呢?保护好你们自己,躲开这些吧,并且让我们保护吕基娅!你可以在西西里静待暴雨过去,等到诸事平静后再回来,再继续你的工作。”

恰在此时,外面远远响起了一些充满了骇人怒气的狂喊乱叫,喊叫声来自于梵蒂冈草场的方向,仿佛是在印证维尼奇乌斯的警告。接着,拥有这间茅屋的采石工跑了进来,他着急忙慌地横上门闩。

“他们在尼禄竞技场附近互相厮杀!”他叫道,“奴隶和角斗士在杀人。”

“罪孽深重啊。”使徒颔首说道,“新的灾难将如同发怒的海水那样向我们扑过来。把这个上帝赐予你的姑娘带走——”他对着维尼奇乌斯说,“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让生病的里努斯和乌尔苏斯跟你一起走。”

但是维尼奇乌斯做梦都没有想过把彼得,把他用所有感激和冲动的灵魂来爱戴的彼得甩下不管,“我对你发誓,夫子,”他喊道,“我不会把你置于险境不管!”

“神会赞美你的好意。”使徒对他说。“但是你没有听说过吗?在加利利海的海岸上,基督三次告诉我,我将成为他的羊群的牧羊人。”

维尼奇乌斯无话反驳。

“没有人拜托你去照顾别人。”彼得继续平静地说下去,“可你却说你不会把我丢下,任我灭亡。那么想一想,我又怎么能把基督交给我照管的人全部弃之不顾呢?当一场骤雨袭向一艘无遮无挡的船上的我们,令我们害怕得虚软无力的时候,他没有丢下我。那么,我,他的仆人,怎么能不效仿我主的榜样呢?”

忽地,里努斯抬起他那张憔悴的,病殃殃的脸庞,对着彼得微笑,“我怎么能不效仿夫子你的榜样呢?”

维尼奇乌斯开始挠头,就像一个受到困扰的人那样,内心默默地挣扎,与自己的最美好的意向做着斗争,进行拉锯战。随后,他拉起吕基娅的手,面向所有人。

“听我讲!”他以一名罗马士兵痛下决心的口吻说道:“听我说,彼得!还有你,里努斯,还有你,亲爱的!我说的话出于理智,但是你们所遵循的是另一种道,一种要求你们服从救世主的意愿,而非服从你们自身安全意愿的道。我以前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刚才的话是按照我的旧性格说出来的,我看不到在我的旧性格之外的另一种真理,即使我所关注的不是我自己的安全。不过因为我爱基督并想成为他的仆人,现在我跪在你们的面前发誓,我将遵循爱和奉献所要求的戒律。我不会在我的兄弟危难的时刻离开他们!”

接着,他跪了下来,内心一片澄明,他对着看不见的天穹举起双臂,抬起双眼。

“我是不是终于明白你了,基督?”他喊道。“我到底配不配得上你?”

他的双手和双臂颤抖着。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他的身体因为爱和奉献而战栗,使徒彼得拿起一只盛水的陶罐,静静地走向他。

“我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为你洗礼。”他用响亮、庄重的语气说。“阿门!”

维尼奇乌斯激动得不能自已。对于他们而言,似乎有一束天堂之光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屋子,他们听见了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音乐,好似他们头顶的茅屋屋顶裂开了,一排排的天使向他们飞来,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在他们的上空发光,两只钉了钉子流着血的手在划着十字赐福。

这时,外面响起了打斗之人的吼声和火焰的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