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2/3页)

“五百塞斯特塞斯,压高卢人胜!”赌局开押时一个声音吼起来。

“五百塞斯特塞斯,压卡楞狄奥胜!”

“凭赫拉克勒斯之名发誓!我压一千!”

“两千!”

与此同时,披挂着厚重铠甲的高卢人慢慢移向角斗场的中心,并开始缓缓地弓起身。他将剑向他的对手挥刺过去,垂首耸肩,同时从铁面纱上的洞眼里观察那个拿着渔网的敏捷家伙,那个撒网人轻巧灵活地就像一个女人,除了胯上围着一圈遮羞布外,他浑身赤裸,仿佛一尊漂亮的大理石雕像,定格在了灵巧的动作下。他绕着笨重的对手疾速转圈,并动作优美地将渔网向他罩去。他的三叉戟上下穿梭,总是朝着那个剑斗者面纱上的眼洞招呼,他唱着撒网人一向对挑战者唱的讥讽小调:

我是在打渔,不是在打你;

高卢人噢,你跑什么哟?

兴奋的民众齐声高吼着应和道:“我是在打渔,不是在打你;高卢人哟,你噢什么哟?”

然而那个高卢人并没有跑走的意图。为了对这个他之前没有交过手的撒网人做出判断,他原地不动,即使转动身体也只是为了让他的敌人不绕到他身后。那颗硕大的,套着头盔的脑袋上出现了让人惊恐的迹象,观众们看出来了,那两个眼孔后面积攒起了冰冷致命的力量,就好似这副沉重的铜甲包裹的身躯正在集聚起全部力量,就为了即将决断一切的一跃。

此时此刻,撒网人向他疾驰而去,接着又跳开,虚晃了一招,用他的三叉戟刺过去,动作快得只有少数几个人看清。那位持剑者的盾牌和戟齿触碰的锵锵声数次响起,但那个高卢人连晃都没晃一下,显示出了他的力大无穷。他整副身心似乎都专注在那张网上,而不是那只三叉戟,那张渔网在他头顶不断地盘旋,就像一只危险万分的禽鸟。

观众们摒息观看这场角斗士高手的对决。拉尼奥见机扑向他的对手。那个撒网人也同样疾速移动着在他剑下旋身,并将渔网撒了出去,高卢人扭身面向他,用盾牌接住了渔网,然后二人都向后蹦,又一次互相紧追不放。

“打平了!”众人喊道。最靠近围板的前排座位间开了新的赌局。恺撒直到此时之前一直没有加以注意,他正忙着和维斯塔贞女鲁布里娅说话,不过现在他把头转向了角斗场。

他们在你攻我防之间的技巧和精准度一如既往,没有差别,他们的身手娴熟自如得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着意表现自己的本领和丰富经验。拉尼奥又两次躲开了渔网,开始向角斗场边缘退缩。那些赌他输的人激他动手,就害怕他在角斗场边上缓过劲儿来。

“打呀!”他们吼道,那个高卢人听了进去,向前猛冲。撒网人的胳膊突然冒血,渔网松软地垂了下来。

拉尼奥往前蹦,瞄准做出最终的一击,但是卡楞狄奥一跳,又逃过一死。松软的渔网和无用的胳膊只是吸引高卢人向前的虚招。撒网人扭身闪开剑击,将三叉戟的戟杆刺向拉尼奥两腿之间,将他推倒在沙地上,那个高卢人试图重新站起,可是那张要人命的网在空中发出咝咝的响声,把他给紧紧地缠住,每一次动弹和每一次挣扎都令他的胳膊和腿被绕得更紧,与此同时,三叉戟上的尖齿不时地亮出来,把他给钉在地上。

高卢人又做了一次尝试。他一只胳膊往上推,一只胳膊努力撕扯渔网让自己脱身并站起来,可是他却没能做到。他竭力朝着自己脑袋的方向抬起一只僵硬、没有活力的手,然而他却再也捡不起他的剑了,他倒在了地上,卡楞狄奥用三叉戟抵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在了地上,他斜倚着戟杆,抬头看向恺撒的包厢。

民众们疯狂了,整个圆形露天竞技场里响彻着他们的吼声和掌声。对那些赌卡楞狄奥赢的人来说,他现在是个比恺撒还要伟大的人物,而这在降低他们对拉尼奥的鲜血的渴望方面起了作用。说到底,难道不是他打了败仗才使得他们致富的吗?百姓们举棋不定。在座位上摆出的手势有生有死,致命一击和宽大处理的人数刚好各占一半,不过那个撒网人只朝恺撒和维斯塔贞女们瞅去,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恺撒对拉尼奥的无动于衷对那个角斗士来说是个厄运。在罗马大火之前的最后几场角斗比赛中,他曾赌他输,结果他输了一大笔钱给李锡尼乌斯;所以,此刻,他从包厢里把手伸出来,将大拇指冲下。维斯塔贞女们立刻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卡楞狄奥跪在倒地的高卢人胸口上,从腰带上掏出一把短匕首,露出拉尼奥的喉头,把粗大的三棱刀尖全插了进去。

“完了!”叫声再次响遍圆形露天竞技场。

拉尼奥像一头被宰的公牛似地抽搐颤动了一会儿,脚后跟在沙地上犁出沟痕,然后就僵直不动了。

不需要“墨丘利”用烧得发红的烙铁来戳他,确认他是否死亡,他很快被拖走。别的组队互相角斗,接着到了大混战,亦即方队作战的时间。百姓们目不转睛,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大吼大叫,呼哨鼓掌,哈哈大笑,一边激励角斗士,一边自己也入了魔。角斗场上,角斗士们分成两个敌对的阵营,像野兽一样撕打着。胸甲和胸甲撞击。身体和身体扭打。骨头断了,肋骨折了,肌肉包裹的肢节在关节里碎裂。一柄柄剑刃深深插进胸膛和腹部,青灰的双唇向沙地上喷出鲜血。这样让人怕得发疯的惊恐场面在结尾的时候震住了十几个新手,他们从血腥的混乱中挣离,试图跑开。然而场监用长长的,尖梢灌了铅的鞭子把他们赶回到混战中。沙地洒上了大片大片暗血的印迹。一堆堆或赤身或披甲的尸体如同玉米棒头一般横七竖八地摆着。还活着的那些人在一摞摞尸体间互相攻击,他们绊倒在盾牌和铠甲上,他们用豁口的武器砍着别人,自己也被别人砍倒。嚎叫的民众们发了失心疯。被鲜血和屠戮俘获的他们渴望更多人死去,他们嘴里吞咽着,眼里看着,肺里呼吸着鲜血散出的气味。

最后,除了少数的几个,几乎所有战败者都躺在沙地上,死了。一小撮伤者攀爬到角斗场中间,在那里跪下,打着摆子,向观众举起手臂,祈求宽大处理。战胜者被戴上桂冠,手持象征和平的橄榄枝。幕间间歇带来了一阵休息时光,不过由于恺撒的旨意,它变成了一场盛宴。花瓶里散出香气,香炉上烟云袅袅。喷雾器把一片藏红花水和紫萝兰香水的柔和水雾洒向观众,侍者往各排座位搬去冷饮、烤肉、糕点、美酒、水果和橄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