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

  ……在欧洲游荡的幽灵……
  席德起床走到面向海湾的窗户。今天是星期六,一早她就开始读有关苏菲十五岁生日的那一段。前一天则是她自己的生日。
  如果她爸爸以为她会在昨天读到苏菲生日那一段,他显然不太实际。她今天整天什么事也没做,只有读书。可是有一点他说对了:后来他只再向她说过一次生日快乐而已,就是当艾伯特和苏菲对她唱生日快乐歌的时候。席德心想,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现在苏菲已经邀请朋友,在席德的爸爸预定从黎巴嫩回来的那一天,到她家参加一场哲学性的花园宴会了。席德相信那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但究竟会如何不只是她,恐怕连她爸爸也不是很确定。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她爸爸在回到柏客来山庄之前,一定会大吃一惊。这是她能为苏菲和艾伯特所尽的一点心力,尤其是在他们向她求助之后……妈妈仍在船屋那边。席德跑下楼走到电话旁。她查到了安娜和欧雷在哥本哈根的电话号码,并小心地按下那几个数字。
  “喂,我是安娜。”
  “嗨,我是席德。”
  “哦,太好了。你们在黎乐桑还好吧?”
  “很好,我们放假了。爸爸再过一个星期也要从黎巴嫩回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好希望他赶快回来。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
  “原来如此。”
  “我想他会在二十三号星期六下午五点左右在卡斯楚普机场着陆。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在哥本哈根呢?”
  “我想会吧。”
  “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做一件事情。”
  “当然可以啦。”
  “这件事情满特别的,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行得通。”
  “你可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席德开始把事情的始末——包括那讲义夹、苏菲和艾伯特等所有的事情——告诉安娜。这当中有好几次她和安娜都忍不住大笑,以至于她不得不重新讲过。但是当席德挂上电话时,她的计划也开始实行了。
  她自己也得开始准备准备,还好时间仍很充裕。
  那天下午和晚上,席德都和妈妈在一起度过,最后她们开车去基督山看电影。由于前一天席德过生日时她们并没有特别庆祝,因此她们觉得应该利用今天补偿补偿。当她们的车子经过通往凯耶维克机场的出口时,席德计划中的神秘行动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当天晚上她上床时,夜已经深了,但是她仍拿起讲义夹,读了几页。
  苏菲从树篱钻出密洞时,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当她出现时,她的妈妈正在前门旁的花坛那儿除草。“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树篱里。”
  “从树篱里?”
  “你不知道那边有一条小路吗?”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呢?这是你第二次无消无息就凭空消失了。”
  “对不起,妈。因为今天天气实在太好了,所以我去散步散了很久。”
  妈妈从那堆杂草上抬起身子,严厉地看着她。
  “你该不是又跑去跟那个哲学家在一起吧?”
  “老实说,是的。我告诉过你他喜欢散步。”
  “他会来参加我们的花园宴会吧?”
  “会呀,他等不及要参加呢!”
  “我也是,我正在算日子。”
  妈妈的声音里是否有一些恶意呢?为了安全起见,苏菲说:“我很高兴我也邀请了乔安的爸妈。否则我真会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这个艾伯特谈一谈。”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用我的房间。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还有,今天你有一封信。”
  “哦?”
  “上面盖着联合国部队的邮戳。”
  “一定是艾伯特的弟弟写来的。”
  “苏菲,事情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苏菲绞尽脑汁。突然间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行的答案,仿佛有某个精灵指引她。给她灵感似的。
  “我告诉艾伯特说我在搜集罕见的邮戳。所以他就叫他的弟弟写信给我。”
  妈妈看起来好像放心了。
  “晚餐在冰箱里。”现在她说话的声调稍微柔和了一些。
  “信在哪里?”
  “在冰箱上。”
  苏菲进屋里。信封上的邮戳日期是一九九O年六月十五日。她将它拆开,拿出了一张小纸条:“一世人劳苦奔忙有何益?到头来终究须把眼儿闭。”
  苏菲答不出来。在吃饭前,她把纸条放在柜子里,跟她这几个星期来搜集到的东西放在一起。她很快就会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了。
  第二天早晨,乔安来找她。在打完羽毛球之后,她们开始计划那场花园宴会。她们必须事先安排几个令人惊喜的节目,以备在宴会进行得不很理想时派上用场。
  当天苏菲的妈妈下班回到家时,他们仍然在讨论。妈妈一再地说:“我们要不惜工本。”同时话里并没有讽刺意味!也许她认为举办这个“哲学花园宴会”可以让苏菲在上了这么多星期密集的哲学课之后,重回现实世界来。
  还不到晚上她们已经就纸灯笼、哲学有奖猜谜等每一件事情达成了协议。她们认为猜谜活动的奖品最好是一本写给年轻人看的哲学故事。如果有这样一本书就好了!可是苏菲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
  距仲夏节还有两天时,也就是六月二十一日星期四那一天,艾伯特再度打电话给苏菲。
  “喂,我是苏菲。”
  “我是艾伯特。”
  “嗨!你好吗?”
  “很好,谢谢你。我已经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了。”
  “做什么的办法?”
  “你知道的呀。挣脱我们长久以来所受的心灵桎梏的办法。”
  “喔,是那件事呀。”
  “不过在计划展开之前,我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那样不会太迟吗?我需要知道才行,因为这件—事我也有分呀!”
  “你看你又孩子气了!我们所有的对话都会被他听到,所以最明智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说。”
  “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当我们不说话的时候一定就是那些最重要的事情发生的时候。”
  “喔。”
  “我们是活在一个长篇故事当中,一个由文字虚构的现实世界里。每一个字都是少校用一个旧式的手提打字机打出来的,所以只要是印出来的字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