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宴会

  ……一只白色的乌鸦……
  席德坐在床上,动也不动。她可以感觉到她双臂与双手绷得紧紧的,拿着那本沉重的讲义夹,颤抖着。
  已经快十一点。她坐在那儿读了两个多小时了。这期间她不时抬头大笑,有时笑得她不得不翻身喘气。还好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两个小时内发生的事可真多呀。最先是苏菲在从林间小木屋回家的路上努力要引起少校的注意力。最后她爬到一棵树上,然后被大雁莫通给救了。那只雁是从黎巴嫩飞来的,仿佛是她的守护天使一般。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席德永远不会忘记从前爸爸念《尼尔奇遇记》(TheWonderfulAdventureofNils)给她听的情景。因为那之后有许多年,她和爸爸之间发展出了一种与那本书有关的秘密语言。现在他又把那只老雁给揪出来了。
  后来苏菲第一次体验到独自一人上咖啡厅的滋味。席德对艾伯特讲的萨特和存在主义的事特别感兴趣。他几乎让她变成了一个存在主义者。不过,话说回来,他过去也有好几次曾经这样过。
  大约一年前,席德买了一本占星学的书,还有一次她拿了一组意大利纸牌回家,后来又有一次她买了一本有关招魂术的书。每一次,爸爸总是跟她说一些什么“迷信”呀、“批判的能力”呀等等道理,但他一直等到现在才来“绝地大反攻”。他的反击可说是正中要害。很明显的,他想在他的女儿长大之前彻彻底底警告她那些东西的害处。为了安全起见,他安排了他从电器商店的电视屏幕上对她挥手的场面。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的……她最感到好奇的还是那个女孩。
  苏菲,苏菲——你在哪里?你从何处来?你为什么进入我的生命?最后,艾伯特给了苏菲一本有关她自己的书。那本书是否就是席德现在手上拿的这一本呢?当然,这只是一个讲义夹。但即使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本有关他自己的书里面发现一本有关他自己的书呢?如果苏菲开始读这本书,会有什么事发生呢?席德用手指摸一摸讲义夹,只剩下几页了。
  苏菲从镇上回家时在公车上碰到了她妈妈。该死J她如果看见她手上拿的这本书,不知道会说什么呢!苏菲想把那本书放在装着宴会用彩带和气球的袋子里,但并没有成功。
  “嗨,苏菲j我们居然坐同一辆公车!真好尸“嗨,妈!”
  “你买了一本书呀?”
  “没有,不是买的。”
  “《苏菲的世界》……多奇怪呀。”
  苏菲知道这时她是骗不了妈妈的。
  “是艾伯特给我的。”“嗯,我想一定是的。我说过了,我一直在等着见这个人呢。我可以看看吗?”
  “可不可以等到我们回家以后?妈,这是我的书耶!”
  “这当然是你的书啦。我只想看看第一页。好吗?……苏菲放学回家了。有一段路她和乔安同行,她们谈着有关机器人的问题......”
  “书里真的这么写吗?”
  “没错。是一个名叫艾勃特的人写的。他一定是刚出道的。喔,对了,你那位哲学家叫什么名字?”
  “艾伯特。”
  “也许这个怪人写了一本关于你的书呢,苏菲。他用的可能是笔名。”
  “那不是他。妈,你就别再说了吧。反正你什么都不懂。”
  “是呀,我是不懂。明天我们就举行花园宴会了,然后一切又会恢复正常。”
  “艾伯特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所以这本书是一只白乌鸦。”
  “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2以前你说的不是白兔吗?”
  “好了,别说了。”
  她们说到这里,苜蓿巷就到了。她们刚下车就遇上了一次示威游行。
  “天哪!”苏菲的妈妈喊,“我还以为我们这个社区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示威的人顶多只有十到十二个。他们乎里拿的布条上写着:“少校快来了!”
  “支持美味的仲夏节大餐!”
  “加强联合国!”
  苏菲几乎替妈妈感到难过。
  “别理他们。”她说。
  “可是这个示威好奇怪呀,挺荒谬的。”
  “只不过是个小把戏罢了!”
  “世界改变得愈来愈快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不管怎样,你应该对你不感到惊讶这件事感到惊讶。”
  “一点也不。他们并不暴力呀,是不是?我只希望他们还没有把我们的玫瑰花床踩坏。我想他们一定不会在一座花园里示威吧。
  我们赶快回家看看。”
  “妈,这是一次哲学性的示威。真正的哲学家是不会践踏玫瑰花床的。”
  “我告诉你吧,苏菲。我不相信世上还有真正的哲学家了。这年头什么都是合成的。”
  生日宴会那天下午和晚上,他们一直忙着准备。第二天早上,他们仍继续未完的工作,铺桌子、装饰餐桌。乔安也过来帮忙。
  “这下可好了!”她说,“我爸妈也打算要来。都是你,苏菲!”
  在客人预定到达前半小时,一切都准备好了。树上挂满了彩带和日本灯笼。花园的门上、小径两旁的树上和屋子的前面都挂满了气球。那天下午大部分时间,苏菲和乔安都忙着吹气球。
  餐桌上摆了鸡、沙拉和各式各样的自制面包。厨房里还有葡萄面包和双层蛋糕、丹麦酥和巧克力蛋糕。可是打从一开始,餐桌上最中央的位置就保留给生日蛋糕。那是一个由杏仁圈饼做成的金字塔。在蛋糕的尖顶,有一个穿着坚信礼服装的小女孩图案。苏菲的妈妈曾向她保证那个图案也可以代表一个没有受坚信礼的十五岁女孩,可是苏菲相信妈妈之所以把它放在那儿,是因为苏菲说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受坚信礼。而妈妈似乎认为那个蛋糕就象征坚信礼。
  “我们是不惜工本。”在宴会开始前的半小时,这样的话她说了好几次。
  客人们开始陆续抵达了。第一批来的是苏菲班上的三个女同学。她们穿着夏天的衬衫、浅色的羊毛背心、长裙子,涂了很淡很淡的眼影。过了一会儿,杰瑞米和罗瑞也缓缓地从大门口走进来了,看起来有点害羞,又有几分小男生的傲慢。
  “生日快乐!”
  “你长大了!”
  苏菲注意到乔安和杰瑞米已经开始偷偷地眉来眼去了。空气里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气息,也许是仲夏的缘故。
  每一个人都带了生日礼物。由于这是一个哲学性的花园宴会,有几个客人曾经试着研究哲学到底是什么。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找到了与哲学有关的礼物,但大多数人都绞尽脑汁想了一些富有哲学意味的话写在生日卡片上。苏菲收到了一本哲学字典和一本有锁的日记,上面写着“我个人的哲学思维”。客人一抵达,苏菲的妈妈便端上用深色玻璃杯装的苹果西打请他们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