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波尚(第2/2页)

阿尔贝仍旧躺在椅子上,用双手遮住他的眼睛,象是要阻止光线照到他身上似的。

“我赶到你这儿来,”波尚继续说,“告诉你,阿尔贝,在这个变动的年代里,一个父亲的过错是不能转移到他孩子身上的。我们是在战争时期中长大的,而凡是经过这次战争,很少能不在他军人的制服或法官的长袍上沾染到一些不名誉的污迹或血。现在我有了这些证据,阿尔贝,现在我已拥有了你的秘密,没有哪一个人再能强迫决斗,因为你的良心将遣责你,使你感到自己象是一个罪人,我却能给你你不再能向我要求的事。你愿意我所独有的这些证据,这些证明,书吗?你愿意这个可怕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吗?相信我,我决不对别人讲,说吧,阿尔贝,我的朋友,你愿意吗?”

阿尔贝扑上去抱住波尚的脖子。“啊,多么高贵的心地呵!”他喊道。

“拿了吧。”波尚说,他把那些文件递给阿尔贝。

阿尔贝用一只颤抖的手抓过来,把它们撕得粉碎。他浑身发抖,恐怕撕碎的一小片将来再出现到他面前,他走到那支老是燃着准备点雪茄的蜡烛前面,把每一片碎纸都烧掉。

“亲爱的好朋友!”他一面烧那些文件,一面轻轻地说。

“忘掉这一切就象忘掉一个恶梦吧,”波尚说,“让它象那变黑的纸张上的最后的火花那样消失,象那从无声的灰烬上发出来的青烟那样飘散吧。”

“是的,是的,”阿尔贝说,“只让永恒的友谊存在吧,我向我的救主答应那种友谊将在我们的子孙世世代代保存下去,并使我永远记得:我的生命和名誉都出于你的恩赐!因为,假如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噢!波尚呀,我就得毁灭我自己,或是——不,我可怜的母亲!我不能让她受这个致命的打击——我就得逃离我祖国了。”

“可怜的阿尔贝!”波尚说。

但这种突如其来和毫无意义的欢乐不久就离开了那个青年人,接着来的,是更大的忧伤。

“嗯,波尚,”阿尔贝说,“听我说,波尚!我的父亲白璧无瑕般的声誉曾令我对他尊敬、信任和自豪,现在顷刻间要我抛弃这些感情,我是办不到的。噢,波尚,波尚呀!我现在该怎样对待我的父亲呢?我应该不接受他的拥抱,不让他吻我的额头,不与他握手吗?我是一个最痛苦的人了。啊,我的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呀!”阿尔贝用满含热泪的双眼凝视着他母亲的画像说,“假如你知道了这回事,你将会多么痛苦啊!”

“来,”波尚拉住他的双手说,“勇敢一点,我的朋友。”

“但登在报纸上的那一条消息是怎样来的呢?在这一切的后面,显然有着一个不可知的冤家,一个不可见的敌人。”

“所以你更应该早作准备,阿尔贝。你的脸上不要露出什么来,把你的悲哀全隐藏在心里,象暴风雨发作时才让人猜透这致命的秘密,去吧。”

“看来,你以为这一切还不曾完结吗?”阿尔贝惊恐地说。

“不是我以为,我的朋友,一切事情都是可能的。顺便问你一句——”

“什么?”阿尔贝说,他看波尚有点犹豫。

“你快要和腾格拉尔小姐结婚了吗?”

“你为什么现在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在我看来,这个婚约的失败或成功,是与我们此刻所关注的事情有关的。”

“怎么会呢?”阿尔贝说,他脸涨得通红,“你以为腾格拉尔先生——”

“我只问你的婚约是否还有效?请不要猜想我的话所没有的意思,不要太看重我的话。”

“不,”阿尔贝说,“那个婚约已吹了。”

“好!”波尚说。然后,看到那青年人又快要变得抑郁起来,便说,“我们出去吧,阿尔贝,乘着轻便马车或骑马到树林里去兜一圈,可以调整一下你的情绪。我们回来再吃早餐,然后你去干你的事,我去干我的。”

“同意,”阿尔贝说,“让我们散步去吧。我想,略微走动一下对我很有好处。”

两位朋友走到马路上。当走到玛德伦大道时,波尚说,“既然我们出来了,就去拜访基督山先生吧,他最能振奋人的情绪,因为他从不追根问底,在我看来,那些不追根问底的人最能给人以安慰。”

“我也认为如此,”阿尔贝说,“我爱他,我们去拜访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