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第2/5页)



  婆子一头寻思,一面自在灶前吃了三大钟酒;觉道有些痒麻上来,却又筛了一碗酒,镟了大半镟倾在注子里,爬上楼来,见那宋江低着头不做声,女儿也别转着脸弄裙子。

  这婆子哈哈地笑道:“你两个又不是泥塑的,做甚么都不做声?押司,你不合是个男子汉,只得装些温柔,说z溢酯A。”

  宋江正没做道理处,口里只不做声,肚里好生进退不得。

  阎婆惜自想道:“你不来睬我,指望老娘一似闲常时来陪你话,相伴你要笑!我如今却不要!”

  那婆子吃了许多酒,只里只管夹七带八嘈。

  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却有郓城县一个卖糟腌的唐二哥,叫做唐牛儿,时常在街上只是帮闲,常常得宋江赍助他;但有些公事去告诉宋江,也落得几贯钱使;宋江要用他时,死命向前。

  这一日晚,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却去县前寻宋江。

  奔到下处,寻不见。

  街坊都道:“唐二哥,你寻谁,这般忙?”

  唐牛儿道:“我喉急了,要寻孤老,一地里不见他!”

  众人道:“你的孤老是谁?”

  唐牛儿道:“便是县里宋押司。”

  众人道:“我方才见他和阎婆两个过去,一路走着。”

  唐牛儿道:“是了。这阎婆惜贼贱虫!他自和张三两个打得火块也似热,只瞒着宋押司一个。他敢也知些风声,好几时不去了;今晚必然吃那老咬虫假意儿缠了去。我正没钱使,喉急了,胡乱去那里寻几贯钱使,就帮两碗酒吃。”唐牛儿捏手捏脚,上到楼上,板壁缝里张时,见宋江和婆惜两个都低着头;那婆子坐在横头桌子边,口里七十三八十四只顾嘈。

  唐牛儿闪将入来,看着阎婆和宋江,婆惜唱了三个喏,立在边头。

  宋江寻思道:“这厮来得最好!”

  把嘴望下一努。

  唐牛儿是个乖巧人,便瞧科,看着宋江便说道:“小人何处不寻过!原来却在这里吃酒耍!懊吃得安稳!”

  宋江道:“莫不是县里有甚么要紧事?”

  唐牛儿道:“押司,你怎地忘了?便是早间z渐膘C知县相公在厅上发作,着四五替公人来下处寻押司;一地里又没寻处。相公焦躁做一片。押司便可动身。”

  宋江道:“恁地要紧,只得去。”

  便起身要下楼。

  吃那婆子拦住,道:“押司!不要使这科分!这唐牛儿捻泛过来!你这精贼也瞒老娘!正是“鲁般手里调大斧!”这早晚知县自回衙去和夫人吃酒取药,有甚么事务得发作?你这般道儿好瞒魍魉!老娘手里说不过去!”

  唐牛儿便道:“真个是知县相公紧等的勾当,我却不曾说慌。”

  阎婆道:“放你娘狗屁!老娘一双眼却是琉璃葫芦儿一般!却才见押司努嘴过来,叫你发科,你倒不撺掇押司来我屋里,颠倒打抹他去!常言道:“杀人可恕,情理难容””这婆子跳起身来,便把那唐牛儿劈脖子只一叉,踉踉跄跄,直从房里叉下楼来。

  唐牛儿道:“你做甚么便我叉我!”

  婆子喝道:“你不晓得破人买卖衣饭如杀父母妻子!你高做声,便打你这贼乞丐!”

  唐牛儿钻将过来道:“你打!”

  这婆子乘着酒兴,叉开五指,去那唐牛儿脸上只一掌,直颠出廉子外去。

  婆子便扯廉子,撇放门背后,却把两扇门关上;拿拴拴了,口里只顾骂。

  那唐牛儿吃了这一掌,立在门前大叫道:“贼老咬虫!不要慌!我不看宋押司面皮,教你这屋里粉碎,教你双日不着单日着!我不结果了你不姓唐!”

  拍着胸,大骂了去,婆子再到楼上看着宋江道:“押司,没事睬那乞丐做甚么?那厮一地里去搪酒吃,只是搬是搬非!这等倒街卧巷的横死贼也来上门上户欺负人!”

  宋江是个真实的人,吃这婆子。

  一篇道着了真病,倒怞身不得。

  婆子道:“押司,不要心里见责,老身只恁地知重得了。我儿,和押司只吃这杯;我猜着你两口多时不见,一定要早睡,收拾了罢休。”婆子又劝宋江吃两杯,收拾杯盘,下楼来,自去灶下去。

  宋江在楼上自肚里寻思说:“这婆子女儿和张三两个有事,我心里半信不信;眼里不曾见真实。况且夜深了,我只得权睡一睡,且看这婆娘怎地,--今夜和我情分如何。”

  只见那婆子又上楼来说道:“夜深了,我叫押司两口儿早睡。”

  那婆娘应道:“不干你事!你自去睡!”

  婆子笑下楼来,口里道:“押司安置。今夜多欢,明日慢慢地起。”

  婆子下楼来,收拾了灶上,洗了脚手,吹灭灯,自去睡了。

  宋江坐在杌子上睃那婆娘时,复地叹口气。

  约莫已是二更天气,那婆娘不脱衣裳,便上床去,自倚了绣枕,扭过身,朝里壁自睡了。

  宋江看了寻思道:“可奈这贼人全不睬我些个,他自睡了!我今日吃这婆子言来语去,央了几杯酒,打熬不得,夜深只得睡了罢。”

  把头上巾帻除下,放在桌子上;脱下上盖衣裳,搭在衣架上;腰里解下鸾带,上有一把解衣刀和招文袋,却挂在床边栏杆上;脱去了丝鞋净袜,便上床去那婆娘脚后睡了。

  半个更次,听得婆惜在脚后冷笑,宋江心里气闷,如何睡得着。

  自古道:“欢娱嫌夜短,寂莫恨更长。”

  看看三更四更,酒却醒了。

  捱到五更,宋江起来,面盆里冷水洗了脸,便穿了上盖衣裳,带了巾帻,口里骂道:“你这贼人好生无礼!”

  婆惜也不曾睡着,听得宋江骂时,扭过身回道:“你不羞这脸!”

  宋江忿那口气,便下楼来。

  阎婆听得脚步响,便在床上说道:“押司,且睡歇,等天明去。没来由,起五更做甚么?”

  宋江也不应,只顾来开门。

  婆子又道:“押司出去时,与我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