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回 燕青月夜遇道君 戴宗定计出乐和(第3/3页)



  神霄王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靖道君皇帝,特赦燕青本身一

  应无罪,诸司不许拿问!

  写罢,下面押个御书花字。燕青再拜,叩头受命,李师师执盏擎杯谢恩。天子便问:「汝在梁山泊,必知那里备细。」燕青奏道:「宋江这夥,旗上大书「替天行道」,堂设「忠义」为名,不敢侵占州府,不肯扰害良民,单杀赃官污吏才佞之人,只是早望招安,愿与国家出力。」天子乃曰:「寡人前者两番降诏,遣人招安,如何抗拒,不伏归降?」燕青奏道:「头一番招安,诏书上并无抚恤招谕之言,更兼抵换了御酒,尽是村醪,以此变了事情。第二番招安,故把诏书读破句读,要除宋江,暗藏弊幸,因此了变了事情。童枢密引军到来,只两阵,杀得片甲不回。高太尉提督军马,又役天下民夫,修造战船征进,不曾得梁山泊一根折箭;只三阵,杀得手脚无措,军马折其三停,自己亦被活捉上山,许了招安,方才放回,又带了山上二人在此,却留下闻参谋在彼质当。」

  天子听罢,便叹道:「寡人怎知此事!童贯回京时奏说:『军士不服暑热,暂且收兵罢战。』高俅回京奏道:『病患不能征进,权且罢战回京。』」李师师奏道:「陛下虽然圣明,身居九重,却被奸臣闭塞贤路,如之奈何?」天子嗟叹不已。约有更深,燕青拿了赦书,叩头安置,自去歇息。天子与李师师上淹寝,当夜五更,自有内侍黄门接将去了。燕青起来,推道清早干事,迳来客店里,把说过的话,对戴宗一一说知。戴宗道:「既然如此,多是幸事。我两个去下宿太尉的书。」燕青道:「饭罢便去。」

  两个吃了些早饭,打挟了一笼子金珠细软之物,拿了书信,迳投宿太尉府中来。街坊上借问人时,说太尉在内里未归。燕青道:「这早晚正是退朝时分,如何未归?」街坊人道:「宿太尉是今上心爱的近侍官员,早晚与天子寸步不离,归早归晚,难以指定。」正说之间,有人报道:「这不是太尉来也!」燕青大喜,便对戴宗道:「哥哥,你只在此衙门前伺候,我自去见太尉去。」燕青近前,看见一簇锦衣花帽从人,拥著轿子。燕青就当街跪下,便道:「小人有书札上呈太尉。」宿太尉见了,叫道:「跟将进来!」燕青随到厅前。太尉下了轿子,便投侧首书院里坐下。太尉叫燕青入来,便问道:「你是那里来的干人?」燕青道:「小人从山东来,今有闻参谋书札上呈。」太尉道:「那个闻参谋?」燕青便向怀中取出书,呈递上去。宿太尉看了封皮,说道:「我道是那个闻参谋,原来是我幼年间同的闻焕章!」遂拆开书来看时,写道:

  侍生闻焕章沐手百拜奉书

  太尉恩相钧座前:贱子自髫年时,出入间墙,已三十载

  矣!昨蒙高殿帅召至军前,参谋大事。奈缘劝谏不从,

  忠言不听,三番败绩,言之甚羞。高太尉与贱子,一同

  被掳,陷於缧,义士宋公明,宽裕仁慈,不忍加害。

  今高殿帅带领梁山萧让,乐和赴京,欲请招安,留贱子

  在此质当。万望恩相不惜齿牙,早晚於天子前题奏,速

  降招安之典,俾令义士宋公明等,早得释罪获恩,建功

  立业,国家幸甚,天下幸甚!救取贱子,实领再生之赐。拂楮拳拳,幸垂照察。

  宣和四年春正月日焕章再拜奉上

  宿太尉看了书,大惊,便问道:「你是谁?」燕青答道:「男女是梁山泊『浪子』燕青。」随即出来,取了笼子,迳到书院里。燕青禀道:「太尉在华州降香时,多曾服侍太尉来,恩相缘何忘了。宋江哥哥有些微物相送,聊表我哥哥寸心。每日占卜课内,只著求太尉提拔救济。宋江等满眼只望太尉来招安;若得恩相早晚於天子前题奏此事,则梁山泊十万人之众,皆感大恩!哥哥责著限次,男女便回。」燕青拜辞了,便出府来,宿太尉使人收了金珠宝物,已有在心。

  且说燕青便和戴宗回店中商议:「这两件事都有些次第,只是萧让,乐和在高太尉府中,怎生得出?」戴宗道:「我和你依旧扮作山人,去高太尉府前伺候。等他府里有人出来,把些金银贿赂与他,赚得一个厮见。通了消息,便有商量。」当时两个换了结束,带将金银,迳投太平桥来,在衙门前窥望了一回。只见府里一个年纪小的虞候,摇摆将出来,燕青便向前与他施礼。那虞候道:「你是甚人?」燕青道:「请干办到茶肆中说话。」两个到阁子内,与戴宗相见了,同坐吃茶。燕青道:「实不瞒干办说:前者太尉从梁山泊带来那两个人,一个跟的叫做乐和,与我这哥哥是亲眷,要见他一见,因此上相央干办。」虞候道:「你两个且休说,节堂深处的勾当,谁理会得?」戴宗便向袖内取出一锭大银,放在桌子上,对虞候道:「足下只引得乐和出来,相见一面,不要出衙门,便送这锭银子与足下。」那人见了财物,一时利动人心,便道:「端的有这两个人在里面。太尉钧旨,只教养在後花园里歇宿。我与你唤他出来,说了话,你休失信,把银子与我。」戴宗道:「这个自然。」那人便起身吩咐道:「你两个只在此茶坊里等我。」那人急急入府去了。

  戴宗,燕青两个在茶房中,等不到半个时辰,只见那小虞候慌慌出来说道:「先把银子来,乐和已叫出在耳房里了。」戴宗与燕青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就把银子与他。虞候得了银子,便引燕青耳房里来见乐和。那虞候道:「你两个快说了话便去!」燕青便与乐和道:「我同戴宗在这里定计,赚得你两个出去。」乐和道:「直把我两个养在後花园中,墙垣又高,无计可出,折花梯子,尽都藏过了,如何能勾出来。燕青道:「靠墙有树麽?」乐和道:「旁边一遭,都是大柳树。」燕青道:「今夜晚间,只听咳嗽为号。我在外面,漾过两条索去,你就相近的柳树上,把索子绞缚了。我两个在墙外,各把一条索子扯住,你两个就从索上盘将出来。四更为期,不可失误。」那虞候便道:「你两个只管说甚的?快去罢!」乐和自入去了,暗暗通报了萧让,燕青急急去与戴宗说知,当日至夜伺候著。

  且说燕青,戴宗两个,就街上买了两条索,藏在身边,先去高太尉府後看了落脚处。原来离府後是条河,河边却有两只空船缆著,离岸不远。两个便就空船里伏了,看看听得更鼓已打四更,两个便上岸来,著墙後咳嗽,只听得墙里应声咳嗽,两边都已会意,燕青便把索来漾将过去。约莫里面拴缚牢了,两个在外面对绞定,紧紧地拽住索头。只见乐和先盘出来,随後便是萧让,两个都溜将下来,却把索子丢入墙内去了。却去敲开客店门,房中取了行李,就店中打火,做了早饭吃,算了房宿钱。四个来到城门边,等门开时,一涌出来,望梁山泊回报消息。不是这四个回来,有分教,宿太尉单奏此事,梁山泊全受招安。毕竟宿太尉怎生奏请圣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