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页)

“李书记,好事啊!好事!组织部一个文件,我看只有你合适,别人不可能。”王琢理说。

“琢理,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我拿过来。大意是,为了培养青年后备干部,潍坊组织部在全市范围内选拔12名懂英语的优秀中层干部去德国参见企业管理培训。条件是必须副科以上,高级商业英语考试合格,原则上潍坊12个县(市、区)中每个县(市、区)一名,或根据英语成绩进行调剂。出国费用由派员单位负担3万元,县财政解决4.5万元。

“李书记,我说,好事吧?报名吧,就是高密还能有几个英语能考过的?我听说高密有8个报名的,你怕啥?报!我这就把你报上去啦啊!”王琢理说。

“琢理,这事得请示郑书记。”我说着拨通了郑书记手机,他恰好在潍坊。“这是好事,你就报吧。费用怎么说?”郑务聚问。

“费用由市财政出。”我突然撒了个谎。幸亏我撒谎,以后我考试过关,他知道镇财政要拿3万块钱,死活不同意,说:“早知道镇财政要拿钱,你别报名。”最后在组织部的反复督促下才勉强同意出钱。

为了扩大这次培训的政治效应,《潍坊日报》和《潍坊晚报》还专门作了报道。

2001年9月25日,青岛流亭机场,同行的家属皆携子洒泪相送,唯我孤清茕茕站立候机大厅。看着自己手中的商业英语合格证书和护照,望着外面将要登乘的波音747,我禁不住感慨万分。感谢那场冬雨,感谢大棚压倒,才让我潜心学习,成为全市20名出国培训干部中唯一一个乡镇干部考英语出去学习的。

家中的她正好感冒,在医院打吊针,她没有任何变化,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变化,没有降媚山的妩媚凝重,没有老槐树的沧桑博大,更没有使狗河的清冽活泼。我知道,即使她不感冒,她也不会来送我的。临走前,我回家告别,她恰好在医院门诊打吊针,倒是问我:“听说练法轮功能强身健体,我也去跟着练吧?”

“你练那东西干啥?找事啊!政府也不允许。前几个月在我们医院门诊花园歪脖子槐树吊死的那个还不是练法轮功的!你好好的多锻炼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医生又不是没看过。什么医生都给你看不出毛病来,我们总要相信医生吧!你看你个感冒也打吊针,不就是抵抗力不行吗。我感冒什么时候打过吊针?再说,你能不能不要一不舒服就口服药,动不动就打吊针。”我禁不住又不耐烦。

“那我去信耶稣,人家说信耶稣管用。”她说。

“随你!”我出门碰见修在玩,“修,找你妈去!你妈在门诊打吊针。听话,我出去三个月就回来。”我抱了抱他,提着行李赶紧赶车去了。

“李书记,你好!你在哪里?不是今天走吗?”是李茗媛打来电话,我一看区号是青岛。

“我在流亭机场了。你怎么在青岛?”我问。

“我来青岛有个广告活。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她在那边急切地说。“快了,还有一个小时吧。市区离这里这么远,你就别来了。”我怎好意思让人家来送。

“呜呜呜呜!我打的去,你等我!一定等我!”她哭着“哐”把公用电话扣上。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安检了,仍没有她人影,我急切地在候机大厅等着她。

“涵穹,快走吧!还在等谁?安检了。大家一起走,不要走散了。”我们的领队一再催促我。

别人都进去了,她还没来,我等不及了,掏出护照,排队办理安检,才看见一辆出租车戛然而停,风吹着她凌乱的头发,她脸涨得通红,急呼呼地奔大厅而来,我向她招招手,她迷离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没来得及说句话。“It’s you, please!”后面的一个日本旅客在催我。我只好办理安检进去了。

9月26日,巨大的波音777从日本东京NARITA机场轰鸣起飞,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大家都显得寂寞无聊,有的在迷糊,有的在低声聊天,有的干脆向服务员要了白酒浅斟低饮。我打开座椅后面的液晶电视,搜寻着自己喜欢的节目,大多是国外的枪战片,看不进去。当又一次搜索的时候,竟看到了一部张艺谋导演的《我的父亲母亲》,我只听说过这部片子,没想到在飞机上看到了。剧中,当得知男主人公有事走了时,女主人公小京慌不迭地端着盛有水饺的青瓷碗满山遍野跑着去追男主人公。乱草崎岖山路,跑着跑着,脚下滑了一下,摔了个跟头。在她摔倒的同时,青瓷碗也摔了出去,女的“嘤嘤”难过地哭着收拾着打碎的破碗……不久就是一个清冷的早上,一个老头挑着担子满大街拖着悠悠的长调喊着“锔缸锔锅锔盆锔碗来……”,女主人公非常惊喜,跑进屋拿出破碎的碗来央求着把碗锔好。在一片“哧哧”凿眼修补声中,老人上好最后一个锔子,抹好胶泥,把一个完整的青瓷碗交给了女主人公。她爱恋地抱着那修补好的碗,像抱着一份完美的爱情。看到这里,我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哗哗而下,那哪是修补一只破碎的青瓷碗,那是在修补他们破碎的爱情。想到我的情况,扪心自问,我的爱情谁来修补?还能修补吗?

12月26日,从德国回来的第二天,天气清冽,积雪未融。走在大街上,我还沉浸在欧洲那古朴自然典雅的环境中,看着潍坊大街上的乱七八糟,感觉什么都不顺眼,怎么说,也是国外好。突然,手机响了,是党委秘书营秋富打来的。在德国的时候,我基本保持一周向郑务聚汇报学习情况,其实真没的什么汇报,彼此寒暄也没实质性的沟通和交流。我一般四五天向家里打一次电话,反正德国国际长途很便宜,一分钟就是四毛钱。和修聊一会儿天,然后让他妈接电话,她接过电话来,我们又没的说,我只是问家里有什么事没有,她说没有,也就挂了。但我伤心的是没有接到她一次给我打的电话,我倒接过几次李茗媛打来的电话,无非是问我那边的学习情况,我问她公司和侄女的情况。有一次打了20多分钟,最后她说“不打了吧,外面太冷”,我才知道,她一直站在冰天雪地里用公话给我打。

古朴典雅的欧洲,美丽干净的自然环境,严谨务实的德国人,给人以哲学家的思考,吸引着在一个尔虞我诈环境里生活的我,我真想把护照一扔,在德国黑着留下来。我曾私下问一起出来的诸城市长助理王修成,我们是自英语考试参加培训班认识的老乡,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修成,你说,我偷偷地留下来怎么样?反正回去我还是在那个乡镇,也没什么前途,和家里那人就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把护照一揣先黑着留下来。”我问王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