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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还有这么一个姓叶的娘家侄女!

放下电话,我对着电视愣了半天神,电视里在播放牙膏广告,一个光嫩漂亮的老玉米,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暗含着牙齿的齐整、坚固,然而我心中的老玉米则已经残缺破烂,被啃噬得七扭八歪,老玉米上只剩下两颗粒,一颗是我,一颗是老七。

两颗摇摇欲坠的玉米粒儿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朋友应该是有的,我一向在外地,北京深交的朋友没几个,文学界的、出版界的、报社的、文艺团体的,他们经常浸泡在各种邀请,各种饭局之中,已经把吃饭应酬当作了负担,还有心思为我分神么?

硬着头皮给几位打了电话,文学社编辑赵筱莉说,……礼拜一呀……事儿最多……不能改作礼拜六吗?

我说,我妈就是这天生的我,她老人家并没有憋了五天才让我出来。

赵筱莉说,那当然,那当然,60是个整数,一个人一辈子就过一回60。

我说,你就能断定我过不了第二个60?

赵筱莉说,能,能,一定能!等您120的时候我一定参与。

我说,小赵你别憋坏,报120往医院抬我的时候少不了你!

给刘二东打电话,开早点铺的刘二东提出到附近饭店去吃,说,现在已经没有谁还在家里请客了,这种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作风早不时兴了。当然,你们陕西农村或许还兴在家吃饭,在院子里一摆几桌,鸡鸭鱼肉,炸炒炖烧,满嘴流油,讲的是酒足饭饱……

我说,老二这话是怎么说呢,你不也是跟我一样,在陕西后顺沟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吗,才回城几天哪,就“你们陕西,你们陕西”的了。这饭一定得在家吃,我带来了陕北的黄黍子面,做炸糕,我记得这是你最爱吃的。

刘二东说黍子面炸糕北京的陕北饭馆里随时可以吃到,不是什么稀罕物了。我说,不稀罕你也得来!

给刘大可打电话,刘大可说回来是大事,就跟香港回归,文姬归汉似的,得好好热闹一下,这事不用我操办,应该交给他,让他的朋友们一起操办,找个空旷的农家乐,放百十筒花,点十几挂鞭,喝他个一醉方休。我说,您改日再一醉方休吧,后天十点必须到我家来,下刀子也得来。

刘大可是儿时的“发小”,他爸是电车卖票的,他是开出租车的,时间相对自由。刘大可在电话里说,要去你那儿也行,必须给我做一盘地道的西安凉皮,我们开车,图省事,常买摊上的凉皮当午饭,想吃吃真正西安凉皮。

我说,做凉皮容易,做奶酥六品都行,只要你来。

刘大可说他来来只能待两个钟头,他下午还要给人交车。

……

一通电话打下来,朋友中,百分之九十不能来,不是在外地就是有会,后来我索性将北京熟人的电话挨个儿打,有交情的没交情的,打了一圈,肯定能来的只有小丁。小丁是做防腐木架子的小老板,福建人,我装修阳台给我做花架子的。

应了那句话,该来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