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还是雨思

老鲁把雨思领进家门的时候,遭到了老伴激烈的反对。老伴老邱同志也是个善良的人,她倒不是小器得不愿意雨思吃、住,供她上学。现在老两口都退休了,每月都有固定的退休金,况且,儿子在美国已经读完了博士,在一家公司里工作,隔三差五的还给他们寄来一些花花绿绿的美元。美元是硬通货,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身为女人,老伴自然有老伴的考虑。

老伴就说:老鲁你是不是疯了,把这么大个姑娘领回来,好听不好说呀。

老鲁一时没转过弯来,他瞪着眼睛问老伴怎么不好说呀,就当认了一个干女儿。

老伴就拍大腿:你是这么想的,别人会咋想?

老鲁就说:他们爱咋想就咋想。

老伴就说:老鲁你白活了大半辈子,糊涂哇。

老鲁并不糊涂,安顿好雨思。现在雨思和小菊住一间,老鲁和老伴住一间,还有一个厅,这对老鲁来说,足够了。安顿完这一切,老鲁便去了一趟雨思以前上学的学校,虽然雨思大半年没有去上学了,学籍仍给她保留着。这一点让老鲁感到很满意。雨思如果正常上学的话,现在都该读高三了,因为大半年没上学了,老鲁慎重决定让雨思从高二读起。他把这一想法冲雨思说了,雨思无所谓地说:读哪一年都一样,读一年级也行。

老鲁对雨思这种态度很不满,但还是没说什么。

雨思第一天上学时是老鲁陪着去的,老鲁亲自把雨思带到了校长面前,校长就很热情地冲雨思说:欢迎你重新入校。

雨思不看校长,也不看老鲁,望着天棚,也不说话。校长就笑一笑,老鲁也笑一笑,最后校长和老鲁握了手,雨思就留下上学,老鲁就告辞了。

日子看似又回到了正常,每天早晨,老鲁和小菊、雨思同时出门,雨思的学校离家比较远,要坐公共汽车,老鲁先把雨思送到公共汽车站,然后领着小菊去上学。

雨思那么大了,也没有必要让老鲁天天送着去上学。结果就出现了异常情况。

那天下午,雨思的校长打来一个电话,问雨思这几天是不是病了。

老鲁就一头雾水,他说:没病呀。

校长说:那她为什么不来上课。

这回老鲁明白了,雨思一定是阳奉阴违了。他就忙冲校长说:这几天家里有点事,雨思明天就去上学。

校长放下了电话,老鲁握着电话呆呆怔怔地坐在那里。他想不出,雨思不去上学,去干什么了?老伴买菜回来后,他把这一情况跟老伴说了,老伴就说: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那么大个姑娘啥不能干呢,你操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老鲁什么也没说,雨思回来的时候他仍什么也没说,他开始察言观色。老鲁干了一辈子公安,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但他在雨思的脸上一点也没有看出破绽。如果没有校长那个电话,他说什么也想不到雨思竟会几天没有上学。老鲁很能沉得住气,这是他多年练就的本领。

第二天,他和往常一样,和小菊、雨思说笑着出门,当他送小菊走了一半路程时,冲小菊说:你自己走吧,爷爷还有点别的事。

小菊对上学的路线早就轻车熟路了,她不用老鲁每天接送也能自如地上学、放学了。

老鲁机敏地回到了公共汽车站牌下,这时正有辆车过来,雨思从前门上车,老鲁从后门上车。老鲁这时很兴奋,当年抓扒手时,他曾和扒手们无数次地这样捉迷藏,因此,老鲁跟踪雨思显得得心应手。

雨思坐车,坐了两站,下车,又换了一辆其它路线的车。老鲁没有上那辆公共汽车,因为那样会很容易被雨思发现,他打了一辆车,尾随着公共汽车。雨思又一次下车的时候,老鲁也下了车。他跟踪着雨思来到了一座尚未完工的楼前,这幢楼不知什么原因停工了,于是就千疮百孔地矗立在那儿,样子有些可怜和可气。

雨思轻车熟路的样子,三转两转便消失在那幢楼里。这也难不倒老鲁,老鲁为了不惊动雨思,他把鞋脱了下来,提在手上,这就苦了老鲁的一双脚,尚未完工的楼梯,石渣遍地,让老鲁倒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老鲁终于发现了雨思的蛛丝马迹。

他是循着雨思说话的声音找到雨思的。

他先是听到一个男声说:你来得真准时。

雨思说:我每天都很准时。

男声又说:你不怕学校老师告诉你鲁大爷。

雨思说:告也不怕,反正都这样了,还怕什么。

老鲁不知道雨思哪样了,他已经忍不住了,一个冲刺便出现在雨思面前。老鲁的出现让两个人惊叫了一声。

雨思正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搂抱在一起,尚未完工的房间地面上,厚厚地铺着报纸。两人惊叫一声之后,就分开了。老鲁先是愤怒,后来就冷静了。

老鲁拉起雨思的胳膊说:走,上学去。

雨思说:我不去上学。

老鲁说:你说过,有人供你,你就学好。

雨思说:那是骗你的。

老鲁说:说话算数。

雨思说:我的话不算数。

那个男孩似乎也清醒了过来,他冲老鲁说:放开她。

老鲁看了那男孩一眼,生气地说:你以后要敢再招雨思,我就把你抓起来。

男孩就害怕了,从雨思嘴里,男孩一定知道老鲁干过派出所所长。

老鲁拉起雨思便走了出去,雨思别无选择地还是回到了学校。雨思并不安心上学,仍隔三差五偷偷跑出去和那个男孩约会,因此老鲁费尽心思地对那个男孩进行了一番调查。那个男孩是银行行长的儿子,想必在雨思父母出事前,两个孩子已经门当户对地认识了。那男孩现在正在一个补习班里就读,已经连续高考两年了,都没有考上。今年是否考上也很难说,这也是最后一年了,如考不上就花钱上学。这是老鲁找到银行行长谈了一次之后得到的情况。行长很通情达理,对儿子是又爱又恨,没办法,只怪儿子不争气,利用上学的时间偷跑出去约会。行长答应老鲁,一定好好管教儿子,让他改邪归正。

那之后,雨思果然比以前好了许多。

老鲁也和雨思谈了一次,从理想到现实,从个人到社会,老鲁都谈了个透,老鲁一直自信讲话是很有所长水平的。可惜的是,雨思油盐不进,她一直不说话,要说只有一句:我爱他。

老鲁听了这话心里就怦怦地跳,心想: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么大个孩子就爱就恨的,而且说完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的。老鲁对雨思这种疯狂的劲头有些害怕,但老鲁也感到束手无策,好在雨思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了,老鲁把这一结果归功于和行长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