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第3/4页)

客厅的天花上,所有的气球都破了。门外刮来的风,将那些萎缩的气球吹得微微摆动。

桌子上,蛋糕上的蜡烛都被点燃过,烛捻上留着黑色的余烬。蛋糕被切开了,在林星常坐的位置上摆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小块切下的蛋糕,在吴晓以前的位置上,也放着一只盘子,盘子里还有少许蛋糕的残渣。

生日卡不见了。

她跑了出去。她跑到扬州胡同的街口,四下张望,街口人来车往,没有吴晓的踪迹。

林星家。夜。

林星和衣睡在沙发上。桌子上的蛋糕,屋顶上的气球,都原样摆着,但吴晓给林星切的那块蛋糕已被吃了。

林星家。清晨。

薄薄的阳光投射进来,屋里像洒了一层晨雾,林星依然睡在沙发上。

某饭店。晨。

颜玉走进咖啡厅,她的父亲及其随从的秘书已在这里开始用早餐。颜玉坐下来。

颜平:“吴晓不来吃饭?”

颜玉:“他不吃了,我打电话问他了,他说他不吃了。”

颜平:“他是不是还在睡,我吃好饭就要出发了。”

颜玉:“吃好饭我去叫他。”

历史博物馆。白天。

林星正在这里对一位学者模样的工作人员进行采访,他们边走边谈,林星听那位工作人员为她讲解着馆内的一些展品。这时她的BP机响起来。林星结束了采访,与那位受访者握手致谢道别。

林星在历史博物馆的一个角落里打电话。

林星:“……我采访刚完。您要过来?”

某饭店。白天。

颜平父女,秘书和吴晓一行手提行李,走出饭店,乘两部汽车离去。

历史博物馆门口。白天。

老便衣开车急停在博物馆台阶下,他关上车门,跑上台阶。

首都机场。白天。

颜平一行乘车抵达机场。

历史博物馆前廊。白天。

历史博物馆前廊几乎没有一个人。从这里不仅可以看到广场上的游人和风筝,还可以看到长安街滚滚的车流。老警察和林星在这里交谈。这里出奇的安静。

老警察说:“昨天晚上,我见到他了。”

林星沉默着没做反应。

老警察看着她,突然问:“你和他离婚了,是吗?”

林星迟疑了一下,说:“是他和我离的。”

老警察沉闷了片刻,说:“昨天我骂他来着,我不知道他干吗要这样!你们俩过去那么好,现在你的病也治得差不多了,他干吗要离婚!我本来以为还是因为他爸爸的那个案子呢,我把当时的情况都跟他说了。可我昨天晚上才知道,他不回来找你,不完全是为了他爸爸的事。大概你也知道了,他身边又多了个女的。”

林星默认。

老便衣:“我昨天见到那个女孩儿了。那女孩子一直追求吴晓,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到后来……”

林星:“到后来吴晓就向她借钱。”

老便衣点头:“吴晓把自己卖了,换了五十万。那五十万块钱的条件,是吴晓必须离婚。”

林星:“吴晓……爱她吗?”

老警察看着林星,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他在报答她。”

林星愣了。

老便衣:“一个男人,得了一个女人那么大的好处,他肯定要还的,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

林星:“他到底是报答她,还是爱她?报答和爱可是完全不同的!”

老警察思索一下,像分析案情似的回答道:“照我看,他和她,他们之间不像是爱吧。可男女之间的事儿,有时候简单了说不清楚。那个女孩子对吴晓像是挺投入,我看也是全心全意的。所以吴晓即便是报答她,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欠了她的这笔钱,应该说,也欠了她不少情分吧。所以吴晓对她,也不可能完全无情吧。至于说是不是爱情,这怎么说呢……”老警察停顿了片刻,说:“我这个岁数的人对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的方式,有时候也看不准啦。我们谈恋爱的那个年代,男女之间是爱情还是友情还是什么情,都是清清楚楚的,可现在的年轻人都混着,什么都有点。”

林星:“您刚才说了那不像是爱,您怎么就觉得那不像是爱呢?他是怎么跟您说的?”

老便衣:“他没说不爱她。他只是让我告诉你,你的病治好了,他就放心了,他欠你的债就算还了,他现在得去还另一个人的债。”

林星眼圈一红,她想用笑来掩饰,却笑得很不自然:“不,他还没还完呢。他欠我的,我欠他的,我们之间有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老警察说:“后来我问他了,我问他:你还爱林星吗?”

林星使劲儿盯着老警察的嘴,几乎不敢眨一下眼睛。这是她最终要等的话。她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嘴紧闭了一会儿,终于又张开了。

老便衣:“他哭了,他说他不想说这事了。”

林星的眼泪忽地一下跟着涌上来,她说:“如果吴晓不爱她,他可以把钱还给她,他现在不是有钱了吗,他有七百九十九万!他可以加倍地还给她,用不着再去赎身!”

老警察说:“有些事,不是用钱就可以了结的。另外,我昨天去,问了吴晓,结果他说他从未收到过他爸爸留下的任何财产。如果他没撒谎的话,说明你托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把钱给他。你那天给我看的那张收据,确实是那个律师当面写给你的吗?”

林星几乎叫起来:“是他当面写的,我可以和他对质。”

老警察说:“因为吴晓今天就要和那个女孩子还有她的父亲离境去美国了,是中午的飞机。所以我必须马上把这事再跟你核实一下。因为这笔钱不属于我们公安机关必须追缴扣押的赃款,只是你们当事人之间民事性质的收付,所以我们只能日后通过上海市公安局再去找这个律师查问清楚,看看这笔钱到底哪儿去了。这个女孩子和她父亲今天中午带吴晓离境,我们是不能限制的。但我想,如果你自己愿意的话,可以以你个人的名义,到机场去找他们,当面问问清楚,那笔钱到哪儿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时间还来得及。”

林星愣了半天,似乎一时反应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愣了半天才说:“我愿意!”

老便衣鼓励地报以微笑,说:“走!”

他们走下历史博物馆的台阶。

马路上。白天。

林星乘老便衣的汽车飞速驶往机场。老便衣专注地开车,林星侧过脸来看他。

林星:“叔叔,我想知道,您干吗对我们这么好,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谢谢您。”

老警察笑笑,又不笑了。他说:“谢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这年头人都太自私了,谁要帮谁干点事反倒挺可疑?”

林星说:“过去吴晓他爸爸跟我说过佛教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我不信。其实他也不信。他更相信儒家的人伦关系。他对什么人好,什么人对他好,肯定都有原因的,都是因为和自己有某种关系,不可能无缘无故,天下同体。所以我想,您这么关心我和吴晓,肯定也有什么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