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听得那惊叫声, 屋内的人自然是坐不住了。

就连原本专心看戏的谢静瑶面色都变得凝重。

看戏时不许喧哗已经是一条默认的规则,而能进入观戏楼厢房的,大多是不会故意触犯这一规则的。

因此, 隔壁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谢嘉言站起身,沉声道:“我去看看。”

谢静瑶也是个胆子大的, 闻言腾地站起来:“我也去。”

见此, 明姝也赶紧站起来, 跟在了两人身后。

谢嘉言看了两人一眼,顿了一下, 终是默许了她们跟着。

而一行人刚走出房门,便听到一声急促的喊叫声:“快去喊医师!”

接着,便有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厮飞快地从隔壁厢房跑出来,他跑得很急,险些撞到在一边的明姝。

还是谢嘉言手疾眼快, 一把就把明姝捞到了身后。

“是小的一时莽撞, 无意冲撞到了贵人, 还望各位贵人莫要见罪。”小厮瞧见面前几位皆是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吓得一哆嗦, 连忙告罪。

谢嘉言蹙着眉问道:“这里面是出了什么事?”

瞧见这几位贵人没有要同他计较的意思,这小厮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谢嘉言的问话,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颤抖着道:“回贵人的话,这里面……这里面的大人受伤了……”

小厮眼中闪过急色:“我正是急着要去喊医师,这才冲撞了贵人。”

受伤?几人听了这小厮的话,眼里都闪过惊色。

谢嘉言仍是皱着眉的, 他摆手示意小厮:“那你快去。”

“是是是。”小厮一阵点头哈腰,便极快地跑走了。

正当谢嘉言在同小厮交谈时, 明姝偏头望去,却见那隔壁厢房的门是大开着的,里面传来抽气声和细微的呜咽声。

不知怎的,她突然一阵心慌,不自觉地就朝着那门口处走近了些。

而当明姝的目光探进厢房,瞧见那道倚坐在墙边的佝偻身影时,不由神色大变,惊慌之下,整个人仰着往后倒去。

谢静瑶察觉到不对,忙上前两步接住明姝:“这是怎么了?”

明姝摇摇头,借着她的搀扶才再次站正,她抬起手指向屋内,声音在发颤:“那里面……那里面是宋学官。”

闻言,众人神色都是一变。

牵扯到相识的人,自然不能不管不顾,谢静瑶扬声道:“我身边有个懂医术的丫鬟,让她先看一看。”

刚一进入厢房,明姝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两个侍女站在一边发抖,而宋学官倚坐在墙边,高仰着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

他双手合握着一段匕首柄,而那把匕首则深深插在他胸口上,将胸前衣料染得鲜红。

这般模样,倒像是他自己将那匕首送进了胸口。

见此场景,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了?”谢静瑶眼中惊色愈浓,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死人,可属实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到。

昨日还行走在学斋中的宋学官,今日竟以这样诡异的方式躺在了观戏楼的厢房里……

一边的侍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本来是来给这位大人换茶水的,可谁知道……我……我刚一进来,就是这般情况了……”

谢嘉言沉声道:“你进来时,里面便只有他一个人?”

那侍女连连点头。

这便奇怪了……难不成是宋学官自己捅了自己?

谢嘉言看着宋学官胸前的伤口,眼里闪过遗憾。

照这匕首捅进去的深度,即便医师很快赶过来,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而谢静瑶身边那习医的丫鬟赶忙上前去,预备先探探情况。

可还没等她靠近宋学官,他就骤然睁开了眼,顿时叫那丫鬟吓了一跳。

宋学官的神情甚是恍惚,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依次在众人面前移过。

最终,落在了明姝脸上。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对着明姝的眼睛,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那眼中的情绪好似雾霭,混沌又朦胧。

宋学官的脸色已经呈青白,在看向他时,明姝心中是又惧又怕的,可又担心他是有什么话要说,便强忍着惧意同他对视。

谢嘉言察觉到身边小姑娘在发抖,又见宋学官举动奇怪,出言解围道:“医师马上就来了,学官您再坚持一下。”

宋学官却恍若未有听见,仍是直直地望着明姝。

见此,谢嘉言继续问道:“学官可有看清楚是谁伤的您?”

听了这话,宋学官才有了动作,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嘴唇嚅动着,似是要说话。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得仿佛用粗砺砂纸磨过。

就当众人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没看清凶手的时候,他深深地望着明姝,眼里闪过歉疚,声音轻得仿佛刚说出口就要散去:

“我不知道……你会死……”

而在说完这话后,他嘴唇动了动,却还来不及在说什么,眼中的神采就瞬间黯去。

袖中的手更是软软地垂了下去。

室内陷入了沉寂,仿佛在无声地昭示着宋学官的辞世。

屋内人面面相觑,再忆起他先前的表现,皆将目光投向了明姝。

而明姝同样是一脸茫然,她的手无意识地捏住衣袖,手心沁出的汗将袖口都濡湿了。

那懂医术的丫鬟颤抖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宋学官的鼻息,又在他的手腕处压了压,神情瞬间变得慌乱。

她颤抖着道:“这位大人已经……已经……”

“已经没有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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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重教育,太学学官地位尊崇,由是宋学官一事极受重视。

官衙的人来得很快,搬运尸体,调查环境,还向谢嘉言和明姝问了些具体情况。

谢静瑶作为公主,自然是不好掺合进这种事中的,于是在变故发生后,她便乘轿回了宫,避开了接下来的嘈乱。

而明姝则等着侯府派人来接她。

谢嘉言跟在她身边,护送着她去马车边上。

一路上,两人静默无语。

谢嘉言几次偷偷瞥过去,看见的都是明姝垂着头黯然的模样,欲言又止好几次,终究是没有说话。

侯府来接明姝的是沈知钰,他候在马车边上,神情焦虑,直至看到明姝了,才赶忙迎上来。

他上下打量着明姝,担忧地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明姝摇了摇头。

见状,沈知钰稍微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一边的谢嘉言,神情瞬间就变了:“谢世子怎么也在?”

他目光狐疑地在谢嘉言脸上扫了扫:“可不要说,又是巧合?”

谢嘉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沈知钰屡屡出言针对他,到底为的是什么?

难不成是嫉妒他是明姝的师兄,分走了她对哥哥的孺慕?

大好的男儿,怎么这般小肚鸡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