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残

荣嫔伸出手, 腕间的碧玉镯子相撞,叮当作响,“还不是她们, 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又说戴佳氏不受宠, 又说她都有了孩子也不见皇上青睐,到如今都没来瞧过一次,可不把人刺激了?”

“一唱一和倒真好呢,不比戏台子上那群人唱的差!”

“荣嫔姐姐你也消消气,戴佳庶妃足月到不能再足了, 这孩子定然好好儿的, 至于她们,不听训诫,总会有教训的。”

荣嫔头疼, 叹气点头。

以往渐渐没了圣宠, 每一届都要选一些宫妃来为自己固宠。

她在皇上那儿有脸面, 一个月怎么也会来坐坐,而新入宫的嫔妃们年轻有活力, 有美貌, 能留得住皇上。

对于双方,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可这两年她也逐渐明白,选固宠的宫妃, 也不能只看脸,更要看性子和脑子。

就像这两个能折腾的,只会给人添乱。

可今年,她貌似又选了一个空有容貌没脑子的进了钟粹宫。

她看着在那儿站着,谨小慎微的万琉哈氏, 也就是万琉哈庶妃,心中又是重重一叹。

好在现在还是听话的。

富察舜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这万琉哈氏,容貌妖娆,身段婀娜,哪怕她未曾见到过荣嫔年轻时的风姿,但心中感觉也差不离了。

就是周身气质有些瑟缩,眼神也甚是木讷。

都说点睛之笔,点睛之笔,只一个眼睛,就可体现出人的神韵来,而这,也折损了她的两分美貌。

七月选秀,入宫的倒也不少,这个万琉哈庶妃是一个,钟粹宫还来了个常庶妃,还有个去了永寿宫的孙庶妃,承乾宫一个牛庶妃,延禧宫一个赵庶妃,永和宫一个纳喇庶妃。

反正,就秀女数量来看,选出来的不多,但按往年来看,今年算挺多了。

有稳婆从内室走出,荣嫔连声问道:“如何啊?”

“回娘娘的话,戴佳小主身子养得好,孩子养得不大不小,如今羊水已破,胎位正,应当能够顺利生产。”

荣嫔点头,坐了下来,“好,好,需要什么,你尽管吩咐这些人,热水,保胎药,需要提前准备的现在就说。”

稳婆连连应是。

没多久,东六宫住着的主位们就都全了,便是西六宫那头,咸福宫的端嫔也到了。

戴佳常在的叫声越发凄厉,她身边的粉蝶捧着一个珐琅花草小食盒,里头装着参汤,匆匆走了进去。

富察舜华听着这声音都觉得渗人,而且在这儿也坐了许久了,下午还没午睡,不由有些困倦,拿着帕子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眼看着要天黑了,虽此时已有了初秋的气象,白日依旧长一些。

惠嫔也是生育过几次的人,见状,犹豫着道:“这……哪怕戴佳常在是第一次生产,艰难些,可不是说她身子健康,胎位正,孩子大小正好?三个时辰了,怎的还未……”

佟贵妃亦是神思不属,见粉蝶出来了,紫苏叫住,“里面戴佳小主如何了?孩子呢?”

粉蝶行礼,面上带着一抹疲惫的笑意,“回各位娘娘,小主尚好,稳婆说,已经见到了孩子的头了,应当快了。”

众人闻言,心下皆是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众妃激动起身,总算能离开了。

可是……

宜嫔姐妹的生产,乌雅贵人那次,都报喜啊。

这次,都这么久了,只听到孩子不住的哭声,怎么还没听到报喜的声音?

门被打开,稳婆面上愁云惨淡,抱着一个小襁褓。

众人见她神色惨淡,心下奇怪,再一看稳婆身后的粉蝶,亦是花容失色,惊惶无比。

心下各自都有了计较,互相交换了眼神。

佟贵妃心头疑窦丛生,打量着稳婆,“孩子健康降世,乃是好事?你们怎么哭丧着脸?是阿哥吗?抱来本宫瞧瞧。”

稳婆更是大惊失色,连连小步后退。

低着头,声如蚊呐道:“娘娘……”

佟贵妃一向唯我独尊惯了,哪容得下旁人忤逆自己?心知定然是孩子出了事,是大事,就没有不瞧一眼的道理。

于是大步上前,打量一番孩子的面容,没问题!

伸出手,犹豫一瞬,最后还是咬着唇狠心将襁褓打开。

入目的,赫然是孩子一好一坏,一只弯曲得不正常的左足!

她吓了一跳,连忙给合上,连连后退。

粉蝶与稳婆二人一怔,倏地跪了下来,连连求饶。

佟贵妃无心治她们的罪,和她们有什么干系?

好歹还记得叫人去将康熙请来,指着襁褓,语无伦次道:“这是怎么回事?给本宫说明白!是人为的,还是先天的?还是……还是别的、别的原因?”

“太医呢?太医呢?出来!孩子如此,你们常给戴佳氏请脉,怎么就没诊出来?干什么吃的?”

几名太医下跪,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贵妃娘娘,微臣等无能,可孩子在母亲腹中,仅凭脉象,只能看出孩子健康与否,而非是否健全啊。”

钮妃神色一变,大踏步上前,富察舜华紧跟上,只将襁褓下面打开,二人大骇,眼中双双划过凝重之色。

佟贵妃缓过神来,看到富察舜华,灵光一现,道:“你们先起身,我且问你们,阿哥的左足乃是先天所致,以你们之见,这是如何造成的?”

皇室子弟天残,乃是莫大的耻辱与丑闻,素来被认为是天罚。

现在,她只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所以安嫔,不论阿哥如何天生残疾,都只能是她来背锅了。

“这……去岁腊月,微臣便说过,孩子很大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只是不出生,谁也不知道会如何,现在看来……”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寂静。

万琉哈庶妃生怕自己和这事儿沾染上,将自己缩在了角落里,越发地没了存在感。

治答应和春答应也是一脸菜色,知道自己摊上了大事儿。

富察舜华试探着问道:“那几位太医,这小阿哥的脚还有痊愈的可能吗?”

小孩子疼得直哭,像小猫似得,实在是叫人揪心不已。

而且,若是有恢复的可能,哪怕两三成,哪怕不会完全治愈,她们这些人也不必受到迁怒了

为首的太医微微摇头,她的心不由一沉。

“小阿哥的左足虽弯曲得不甚严重,若说完全痊愈,基本没什么可能,但外表看着像个正常孩子,须得天长日久地慢慢矫正,只是行动间,慢慢走还好,若快一点,定然会露出痕迹。”

“且过程,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一时间,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放松。

对一个孩子,谁能有什么恶感?自然是希望他能好好儿的。

但身为宫妃,谁又敢说自己对太后的位置没想法?若小阿哥痊愈了,自然又是一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