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第2/2页)

进了歌风山房,周遭立刻安静了。

歌风山房是有几套院落构成的园中园,计英又在歌风山房走了许久,才到了正院,宋远洲住的地方。

正院里在摆放花草盆景。方才下了一阵蒙蒙雨,这会停了,院里管事嬷嬷安排丫鬟们快手快脚把盆景摆好。

“都仔细着些,一分一毫不能差地归置到原地!若是哪处没妥帖,二爷可闭着眼睛都能瞧出来,到时候被罚可别怪我没提醒!”

小丫鬟们本来瞧见来了生面孔分心,眼下听了这话,全都神情紧绷地摆放花草。

宋远洲行二,人称宋二爷。

两年不见,计英早已记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她只记得,他和她三个哥哥、甚至和她见过的其他男子都不一样。

旁人或令人如沐春风,他却令人如临寒霜。

但寒霜亦有寒霜凛冽的美,似六棱雪花,似雪中傲松,似北国冰川。

计英曾经因他晃过心神。

但眼下,她只是个通房而已。

思绪一过,周遭突然静了下来,小丫鬟们纷纷退到了院墙边缘。

计英一愣,脚步声从院门前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又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男人的白靴路过她身前时停了一下,她感受到了目光,是从三月倒回到正月的春寒料峭。

她手下更紧了,想着要不要行礼,男人却抬脚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计英默默松了口气。

她被领去了奴仆住的后罩房,管事的仆妇分给她一间阴冷的西屋,但计英很满意,这是一间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屋。

她收拾妥帖行李等着吩咐,但日头升到了头顶,又逐渐下落西去,夕阳从西面窗子外照进来,不多时完全暗了下去,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对于通房来说,吩咐约莫在晚上。

但二更鼓响,院中灯火全都熄灭的时候,还是没有吩咐。

计英不免有一点点期盼。

今天可以避过去吗?

她会否能完全避开呢?

毕竟主子不消用的话,通房也只是丫鬟而已。

计英很乐意做个纯粹的丫鬟。

可来了人,带她去了正房,宋远洲的房里。

正房灯火未熄,男人坐在书案前写画。

计英叩头行礼,他没有抬头,好像沉浸在书画里。

计英不清楚他的态度,跪在地上等着。

室内静谧,只有男人偶尔写画时,笔尖摩擦纸张的细声。

她等了一会,没有等来回应,等来了男人的咳嗽声,男人咳嗽了一阵又一阵,咳得厉害。

计英不记得从前他的身体这般不济,如今看来,难怪白家有顾虑。

她神思一晃的工夫,男人开了口。

“会倒水吗?”

计英一回神,暗道自己大意了,连忙去给他倒水,小心奉到他手边。

他没有说什么,拿出一颗药来就水吃了。

计英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看到他的脸。

男人比从前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没变。

他脸色泛白,唇色淡淡,眸似冰晶,看人的时候仿佛如山谷里的幽风。

计英只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头去。

男人低笑一声。

“计大小姐,很久不见。”

计英跪下了身去,再次跟他行礼。

“宋二爷安好,奴婢计英,得白家主子之令前来伺候二爷,若有不到之处,二爷尽管责骂。”

男人没有责骂,只是叹了口气。

香炉里飘来一丝幽香。

他突然开口,“难为你了。”

这话伴着炉里的幽香,不知怎么勾得计英鼻头一酸。

她以为在白家两年,她早已经练得铜筋铁骨,不乱旁人如何肆意嘲讽,都触不下她的眼泪。

可今日,她竟鼻头酸的厉害。

两年过去,计家在苏州城的茶余饭后都已经消减下去。

宋远洲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是不是慢慢淡忘了?

他能不能让她单纯做个丫鬟?

她低着头说“不敢”,她细细揣摩着宋远洲的心思,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可就在她心里升起一点期盼的时候,男人冷不丁开了口。

“脱了吧。”

计英僵住了。

男人一如方才低笑了一声,但这一次,计英听出了不可掩盖的嘲讽意味。

“穿成这样,我还能会错意?”

计英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男人的手已经握上了她的腰。

那腰细而柔软,被白家特制的衣衫勾勒得不盈一握。

宋远洲顺势将她按进了怀里,令她贴上了他的胸膛。

幽香在两人之间环绕。

宋远洲低头定定瞧了她两眼。

她早已不是两三年前的青涩模样,十六岁的女子该有的妩媚在她眼角眉梢长成,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她神色怔怔,半身僵硬,樱桃红唇淡了些颜色,精致的眉眼间透着惊慌。

他抬手轻抚了她的秀发,柔声问。

“怎么?太紧张?”

不知是不是他和缓了声音,她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他脸上,宋远洲从那眸色中读出她的意思。

她想让他放过她。

宋远洲笑了,探身近到她耳畔。

她小耳白皙细嫩,宋远洲的唇边在她耳畔轻蹭。

计英感到湿热之气钻进她耳中,她耳垂酥麻。

而这酥麻不住向全身蔓延,她止不住惊慌。

宋远洲嘴角完全翘了起来,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直面他。

她听到他的话。

“计大小姐,好生服侍你的夫主,就在今夜。”

话音一落,他已带她入了内室,天旋地转之间,薄薄勾勒身形的衣衫尽数落下。

计英被按在床上,仰望着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的脸。

幽香在她鼻尖环绕,有种说不出的诡谲气息。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 ...

那一瞬间,计英睁大了眼睛。

好似被人生生扯成了两半,泪水不由自主地在她眼中涌了出来。

“宋远洲... ...”计英忍不住出了声。

“宋远洲?”宋远洲舔了舔嘴角,“你敢叫你夫主名讳?”

男人陡然变了模样,变得凶残起来。

计英忍不住要去推他,却被他看似羸弱的身子,毫不费力地按住了她的双手。

她听到嘲笑声在她耳边。

“谨记你的身份。”

计英恍惚,在狂风暴雨中飘摇。

... ...

半晌结束,他离开,计英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和缓。

她已经麻木,身子定在床上不能动,一动便连着每一寸神经一起疼痛。

她只是躺在床上张口呼吸着空气,找一点点仍旧活着的感觉。

男人却冰冷冷地开了口。

“下去。”

计英怔了一下。

男人立刻嗤笑起来。

“计大小姐,你以为,你如今还是我宋远洲的未婚妻吗?你是通房,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