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第2/3页)

王培腾问了几句都没问出门道,泄了气,也就不问了。

但他眼睛转了两圈,瞧住了宋远洲。

“我听说,你那小通房中了毒箭,你替她清毒去了,还是用... ...嘴?”

宋远洲一眼瞧见王培腾那张泛着油光的脸,用打探的眼神问着他,就胸中火气翻涌。

他闷声咳了两声。

王培腾一看,“哎呦”道,“你怎么还咳喘了起来?莫不是替那小通房去毒,毒着你自己了?”

说着就要来扶宋远洲。

宋远洲推开了他的手。

“姐夫也是读书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两句无根无据的话,便跑来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夫是什么街口妇人。”

王培腾被他这么一说,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你这话说的,我不是关心你吗?”

他在不自在中勉强找自在。

“自从岳父大人去了之后,这家里就靠你撑着。宋家三代单传,到了你这一辈就你同你长姐两人。你姐姐是个不会说话的,我还能不替你上心?怎么到了你嘴里,没点好处了?”

宋远洲心下冷笑,全然不想再同他多言,正要说两句什么打发走了他。

他却又毫无分寸地说了起来。

“你还年轻,有些事不晓得厉害,我少不得要提醒你。”

他说着,一副长兄教训幼弟的态度。

“宋家能走到如今不容易。从前有计家在前,宋家是怎么都出不了头,现如今计家败了,宋家才有机会当得江南园林第一家。族里人也好,其他各家也罢,可都看着你呢。你别迷了眼,尤其别对什么人太上心... ...你可是宋家家主,是岳父大人唯一的子嗣,你可不能愧对宗族,愧对岳... ...”

“够了。”

王培腾话没说完,就被宋远洲打断了。

歌风山房停了风,风中没有歌儿的曼妙,只有闷得让人发慌的阴郁。

王培腾没敢在那二爷的阴霾表情中说下去,他只是理了理嗓子。

“我可都是为你好,为了宋家好... ...”

他说完,寻了个借口快步走了。

院中静的落针可闻,连路过的鸟儿都没敢在房檐上休歇,扑棱着翅膀快快飞走了。

宋远洲在院中定定站了两刻钟,才脚步沉重地回了房间。

内室没有一点声音,宋远洲撩开门帘,看到计英静静安睡的容颜。

她睡得很沉,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方才大夫说她中的毒处理的很及时,又用了去毒的药,已经从昏迷进入了沉睡。

这一觉可能睡得沉、睡得久,到了明日应该就能醒来了。

她睡着的时候并不全然安静乖巧,稍稍一动就扯落了被角。

宋远洲下意识要过去将那被角替她提上来,可脚下迈出,王培腾的话瞬间响在了耳畔。

“你可是宋家家主,是岳父大人唯一的子嗣,你可不能愧对宗族,愧对岳... ..”

他迈出的一只脚登时顿住了。

但耳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小孔氏。

“... ...你忘了计英是什么人了?”

内室没有王培腾也没有小孔氏,但两人的话左右夹击着他的耳畔。

宋远洲摇头想将那些话晃去,可那些话却如炮竹一样不停对他轰炸。

他再也迈不出去另一只脚了。

床榻上的少女还在睡着,男人没办法再把视线安静落在她身上,转身离了去... ...

宋远洲让人收拾了西厢房,又把茯苓派去了正房照看。

天色渐晚,宋远洲咳嗽发作了起来,可他睡不着,思绪乱糟糟。最后服了药,又点了安神香,才勉强睡下。

可惜梦里也没有任何安稳可言。

他梦到了一个许久没有出现在他梦里的人。

是他父亲。

四周都是浓雾,父亲不知为何变得苍老,坐在一颗枯木之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宋远洲快步走近,“爹?”

可父亲全然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用严厉的眼神看着他。

在这目光之下,宋远洲莫名有些躲闪。

可父亲目光如火,几乎将他的躲闪烧穿。

在火烧的目光中,宋远洲听到父亲开了口。

“你太让我失望了。”

... ...

从床上坐起来,宋远洲冷汗淋漓。

他一下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外面的天色刚刚鱼肚翻白。

没有了任何睡意,宋远洲起身离了歌风山房,去了祠堂。

祠堂高大的冷清,宋远洲推开门给列位祖宗行礼,走到了靠前的牌位前。

那是他父亲宋毅的牌位。

男人沉默地点起了三支清香,躬身拜了牌位之后,安置到了牌位前的香炉中。

清香的香气令他稍作喘息,他闭起眼睛轻声念着什么。

可就在睁开的那一瞬,他忽的浑身僵住,凉气从脚下向他胸前漫来——

他看到那三支清香,在牌位前的香炉中,灭了。

*

天一亮,计英感到落在眼皮上跳动的光,睁开了眼睛。

周遭的景象令她一愣,看了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睡在何处。

她怎么睡在了那位二爷房中?

计英略一动,小腿上的疼立刻将她思绪打住。

她坐起来看向了自己的小腿,小腿被用白净的布缠住了,隐隐还能看到了一些渗出来的血。

她稍稍一动,小腿便疼得厉害。

她中了毒箭,还是那位兴远伯府的陆世子救了她。

那她又为何在那位二爷的房中?

那二爷又在何处?

她隐隐觉得,在那陆世子之后,好像还有人给她处理了伤口,是那位二爷吗?

计英琢磨着,外间传来了声响,茯苓端着水盆进来了。

“呀!英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计英连道好多了。

茯苓松了口气,神情纠结了几分,小声问起计英能不能走路。

计英怔了怔,“只是皮肉伤,走路还是可以的。”

茯苓声音更小了几分,往外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

“既然能走,我扶着你,还是回你自己的房里去吧,二爷他、他到底不能常住西厢吧... ...”

茯苓说得勉勉强强,不想这么直接地表达出那位二爷的意思。

但计英一下就明白了。

她是个卑贱的奴婢,就算受了伤,那位二爷容她睡在此一夜已经是恩典了。

眼下,下了逐客令。

方才,她还在想是不是二爷给她处理了伤,可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怎么可能呢?

她立刻坐了起来,披上衣裳下了床。

脚下刚落到地上,小腿的痛登时如闪电触及了全身,计英疼得浑身一僵,才又抬起了脚来。

“我这就回去。”

茯苓连忙在旁扶着她,计英道谢。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廊下负手站着的宋远洲。

计英脚步微顿,她看到宋远洲紧抿着唇地看着她,神情冷漠冰凉又阴郁,好像在看一个令他不快甚至心生烦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