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静谧的夜, 幽香在室内流转。

计英对着一桌菜毫无胃口,最后只那了一个盘香饼勉强吃了作罢。

宋远洲并没有强迫她,只是让灶上做了些糕点, 留在房中。

“你饿了就自己吃些, 身子是你自己的。”

计英不想理会一个疯子, 但夜渐渐深了,她不得不问宋远洲。

“你给我安排什么住处?”

宋远洲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床铺, “就在那睡吧。”

计英没有太多意外, 宋远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她离开他的视线呢?

她气闷着, 自顾自地洗漱上了床,男人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

计英躺下,他也躺下, 抬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好像他们之间如同寻常夫妻一样。

他好似想开口说什么。

计英一句都不想听, 嗤笑一声打断了他。

“这就歇了?你不是说去为你父亲罚跪吗?怎么?只是说说而已?”

宋远洲身形一僵, 他低声道, “我说过的,自然会去, 你先睡吧。”

说着, 还替计英拉了拉薄被, 又轻拍了她两下。

计英越发气闷。

天气炎热, 宋远洲房中因他自己的造园之技,把屋子造得冬暖夏凉。

可计英还是觉得热得厉害,尤其身后靠着一个人将她搂在怀中,她浑身不适,那热感加倍强烈。

她烦躁地翻身, 翻来又翻去,不管她如何,男人都随着她,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直到半晌,计英因着翻身出了一身汗,他才问,“这么热吗?”

计英哼了一声,“不仅热而且闷,若是你宋二爷能放个冰鉴在房中,兴许能好得多。”

宋远洲体寒,春秋冬三季汤婆子手炉不离身,冰鉴这种东西,可以说在歌风山房根本没出现过。

宋太医也多次吩咐他避免寒凉,连凉物都是不太碰的。

计英话音落地,挑衅地看向了宋远洲。

宋远洲一下就想到了三月天里,她想都没想就跳进了冰冷的太湖水中的情形。

宋远洲心下一疼,晓得自己这是自作自受,当时如何对待的计英,如今也该加倍应在自己身上。

他说好,起身吩咐了黄普。

“寻一个冰鉴来。”

黄普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二爷如何用得冰鉴?!”

宋远洲低咳了一声,“无需多言,快去拿来。”

他吩咐完了话,也没再回到床上,只是看着背对他而躺的计英,轻轻叹了口气。

“你伤口复发,还是早些歇了吧。冰鉴一会就到了,我眼下去罚跪,你睡吧。”

他说完,最后看了她一眼。

那背影细瘦里透着冷漠,始终没有转过身看他一眼,也没有任何一点回应。

宋远洲离了去。

他走了,计英听到门帘落下的声音,这才翻身坐了起来。

室内空空的,幽香转了又转,闷热的感觉没有因为男人的离开而消失,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笼罩着计英了。

宋远洲真的去罚跪了,他真的就准备这样扭曲着过下去?!

计英呆呆坐着,不一会冰鉴送了来。

闷热的感觉消失了,计英反而发冷起来。

她还有没有机会逃脱?

还有三哥,是不是还在被人追捕,他逃脱了没有?

计英呆坐在床上,迷茫地抱起了手臂。

*

映翠园,几个时辰前。

院子里摆了大大小小二十多盆花。

小孔氏近来重拾莳花弄草的雅兴,干脆把映翠园的名花都搬过来,一盆一盆地修剪。

彼时,她正修剪着一盆名贵的白茶花的枝叶,嘴里哼着时下流行的小曲。

细长的指甲时不时拨弄几下娇嫩的花朵,怜爱得很。

她一派轻快自得的态度。

直到园子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宋家宅院广阔,主子却少,一向安静,哪里来的吵闹声?

小孔氏正剪着细枝,听闻吵闹挑了眉,叫了身边的丫鬟。

“这是闹腾什么呢?去问问。”

丫鬟还没来得及出门去问,鲁嬷嬷和香浣跑了进来。

这祖孙两个脸色煞白,好像见了鬼一样,尤其香浣,一副神魂好似丢了一半。

鲁嬷嬷惊慌地回禀,“夫人,见鬼了见鬼了!”

“什么见鬼了?!你也是老嬷嬷了,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小孔氏瞪了这祖孙一眼。

鲁嬷嬷被这一训斥,终于回过了几分神来。

她定了一下,才道,“夫人,那烧死了的计英回来了!还是二爷亲自抱着回来的!”

话音一落,小孔氏手下剪子一抖,咔嚓剪掉了半片茶花叶子。

她小心修了半晌的名贵茶花,顷刻间没了美感。

可小孔氏顾不上了,脸色也变幻了几分。

“你说什么?!计英回来了?你们见到了?!”

香浣是切实见到了的,早在从云龙道观回城的路上,就远远瞧见了宋远洲的马车。

马车车帘被吹起,她看到了里面的人,那清丽的面庞一晃,当场就把香浣吓得腿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可她毕竟没看清楚,还能说是错觉,但回到家中,全然吵闹起来,她才晓得是计英真的回来了。

香浣抖着身子,“夫人,我真的见了,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

“哪来得鬼?!”

小孔氏径直打断了香浣,“若是鬼,也不能人人都能看见。所以定然是人了!说不定当时同你说什么借你吉言的话,本就是她的打算。如今不过是被二爷寻回来了罢了!”

小孔氏到底是做过当家主母的人,比鲁嬷嬷和香浣都要头脑清醒得多。

那祖孙被这一说,相互看了一眼。

鲁嬷嬷也定了定心神,“夫人说的有理。原来那计英是做了逃奴,这下却被二爷寻回来了。”

这“逃奴”二字落在香浣耳中,香浣也回过了神来。

“对对,我没咒死她!这一切根本就是她的计谋!哎呀,她可害死我了!吓得我这么多日子,没有一日能睡好觉!这个狡猾的贱婢!”

香浣说着,甚至跳了脚。

可她又忽然说了一句,“狡猾的贱婢,为什么二爷还要抱着她?二爷在车里就抱着她,还一路把她抱回了歌风山房!二爷就这么喜欢她吗?!”

香浣始终不愿意相信二爷会看上计英,但小孔氏却把宋远洲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不喜欢,能在她假死之后吐血?能在冰窖看到那假尸之后,险些进了鬼门关?

那何止是喜欢,是话本子里的用情至深吧?

小孔氏想想,端庄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表情。

鲁嬷嬷在旁嘀嘀咕咕,“这计英可折磨得二爷够呛,前些日二爷可没少吐血,莫不都是为了她?!听说二爷眼下抱着她回来,脚步都轻快起来,满脸掩不住的笑。夫人,二爷满心满眼都是她了,这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