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皇上的爱妃有了身孕的事情并没有张扬, 但是那妃子落胎的事情,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便在金陵城里传的人尽皆知。

厉王府的人遮掩不住的喜气, 金陵城里的百姓说话声音压小了不少。

但是话里话外, 无不小心翼翼地谈及厉王, 甚至有的人敢说,厉王就要进宫了。

这进宫可不是旁的进宫,而是要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

*

兴远伯府。

陆楷被关在属于世子的院子里面。

徐氏自听说他被关了起来, 就要过来探看, 但是陆治通拦着, 徐氏根本进不来。

直到今日,陆治通才下令让徐氏见到了陆楷。

“楷儿,你怎么被关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楷没有告诉他娘。

有些牵扯朝堂的事情, 母亲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只是告诉徐氏。

“娘不要急,我没事。只是父亲与我的朋友起了冲突, 父亲生了气, 这才把我关起来了。”

“这样吗?什么朋友?怎么同你父亲起了矛盾?”

陆楷并不想说, 可想到计家正是因为帮助母亲才被父亲针对报复,他犹豫了一下。

“娘记不记得苏州计家?”

“计家?那个被抄了家的计家?你祖父因着他们家被出事, 还试着伸手捞过人, 可惜了.... ...”

陆楷听着徐氏口气, 似是不太与计家熟络的样子。

“祖父为何帮计家?”

徐氏不解, “自然是因为那计家家主计青柏,与你祖父乃是忘年之交。”

“还有旁的原因么?”

“什么原因?”

陆楷皱起了眉。

“当年,外祖父查到父亲在外面养着陆梁母子,是谁告诉的?”

这话问得徐氏奇怪极了。

“什么谁告诉的?自然是你外祖父自己查到的。他陆治通做坏事,举头三尺有神明, 还能查不到吗?”

陆楷脑海一片混乱。

他爹陆治通可是说,曾经请求计青柏保密,却被计青柏说了出去,父亲本就恼羞成怒,又因计青柏失信越发恨他,这才趁着瑞王一派混乱之际,弄倒了计家。

可母亲却说,外祖父是自己查到的,根本和计青柏没有关系。

如果是真,那他爹岂不是报错了仇,平白害了计家?

陆梁心头一阵绞痛。

他不由地想到了那个姑娘忍辱负重的日子,想到她遭遇的一切不平,心头痛的无法呼吸。

全都错了么?

而他爹陆治通,就因为那样的误会,平白害死了计家人,又害的活下来的人痛苦了很久很久。

徐氏走了,又有人来了,陆楷被他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楷儿,为父这般也是为你好。”

陆楷这才从混乱中抬起头来,他看到了父亲陆治通。

陆治通还在说着。

“你应该想明白,厉王眼看就要成事了,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坏他的好事,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陆楷看住了他的父亲,“父亲就不怕,厉王成不了吗?”

“成不了?皇上没有子嗣,按理也是厉王一脉继承皇位,若是皇上想要另外指旁人过继,也得看看厉王愿不愿意。大势所趋,民心所在,宫里的皇上只怕也没什么办法。”

陆楷却不以为然,“所以父亲一定要做这个从龙之臣了,父亲是不是想着给我那庶兄陆梁也借此机会累几件功勋,助他站稳脚跟?”

陆治通眯了眯眼睛。

“这话轮不到你说。你老老实实在家,我定能保你性命无有,仍旧是兴远伯府的嫡子。”

“兴远伯府的嫡子么?不是世子么?”陆楷忽的笑了。

“是了,陆梁的母亲在你们眼里也是正妻,他也是嫡子,又有机会在厉王麾下立功,自当将我取而代之。”

他把事情条分缕析弄得明明白白。

陆治通不想说透的话,也被他说透了。

可陆楷突然又问了陆治通一句。

“其实,父亲喜欢陆梁,也不光是因为爱他母亲吧?也是因为陆梁更像父亲,而我与父亲脾性相去甚远,是不是?”

陆治通眉头皱了起来,面露不悦。

“你说这些做什么?难道还为你的愚蠢找借口?我当初可没让你娶葵阳县主,那是瑞王的后代,瑞平郡王的女儿。厉王登上皇位之后,你必然是做不了世子的,倒也不用怪到你大哥头上。”

陆楷笑了,点了点头。

“父亲所言甚是。”

陆治通不明白他又笑些什么,没有耐心地转身离去,倒是陆梁在他离开的时候,脚下微顿。

陆梁从廊下转到了门前,隔着门啧啧了两声。

“我的好弟弟,你有一句话说对了,父亲喜欢我,本就是因为我与父亲处处相像,而你生来就不像父亲,尤其性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你这世子之位,以后就由我来帮你坐了。”

陆梁说完,轻笑了一声,迈开愉快的步子走了。

陆楷一直坐在房中没有动,他在听到陆梁的脚步渐远的时候,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倒是幸庆,生来就同他相去甚远... ...”

*

宋家。

宋远洲默默地坐在房中看画。

那幅画不是园林图,也不是什么名画,是他从厚朴那里得来的。

画上画着三人在月下吃茶和糕点,月亮大大的亮亮的。

宋远洲不在画中,却能感受得到画中流淌着的温馨和快乐。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身形细瘦的姑娘身上,她笑得很浅,目色淡淡的。

宋远洲禁不住伸出了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宋溪端了茶水进来,静静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会,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远洲,你今天清晨才回来,到现在也没睡下,我煮了安神茶,你喝了歇一会吧。”

“姐,我不困。”宋远洲抬头跟她笑笑。

宋溪皱眉,“怎么能不困呢?你脸上尽是疲态,不睡觉人熬不住的... ...”

“可是我睡不着。我怕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好不容易又找到了她,哪怕她拒绝我都行,但我怕她因为我打扰她,再次离开。”

宋溪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默了半晌,“所以你昨晚,一直都没回来,是在她家墙外等着吗?”

宋远洲点点头。

他目光向外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昨日问我,没有了爱也就没有了痛,不是挺好吗?我越是琢磨着她这话,就越觉得不安,我当时回答她有爱才能抚平伤痛,可她若是觉得不爱才好,我岂不是答错了?”

他目露几分慌张,宋溪从前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十几岁就做了家主的弟弟,能有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

宋远洲眼帘渐渐落了下来,神情又在那问话中消沉了许多。

宋溪心中不免替他发慌,就在这时,黄普突然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