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以前温、傅两家比邻而居, 温泽幼时初见傅生,便觉他太过粘人。

彼时,这人时常来温家串门, 喜欢与他拉手,温泽虽是觉得古怪,但年少时候也没甚留意,后来一次他在家中沐浴,竟发现傅生隔窗偷窥。

自那之后,温泽虽还是将傅生视作好友,但下意识的疏离他了。

温泽自问,并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他也并非瞧不起傅生,只不过, 他自己既无意,又何故让对方抱有任何幻想?

几年过去了, 没想到傅生依旧没变。

温泽沉着脸,抓住了傅生的手腕, 将他一点点的推开。

他的手腕可真细……

温泽闷声道:“你也需得多吃些。”

傅生勾唇一笑, 桃花眼映着清浅的灯笼光线,里面潋滟波光,好似多情又风流, 俊俏且还有些媚。

温泽莫名移开了视线, 用了披风将自己的身子裹住,却见傅生如此胆大, 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若非傅生多番相助温家, 温泽已经将他给一脚踢出去了。

两个大男人,眼神如此炽热,简直成何体统?!

傅生瓮声瓮气, 说,“阿泽,你不生我气了?这些年我真的尽力了。”

温泽岂会不懂?

他自己无能,还能怨旁人么?

“多谢。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以后定会加倍偿还。”温泽言辞恳切。

五年前温府被抄家,他虽然免于一难,但家中产业所剩无几,且温家在朝廷上也树敌不少,若非有傅生暗中相护,温家这五年定然不会安生。

外头风大,傅生的手又凑到了温泽身上,拉着他的手往屋内走,“阿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到我有需要的一日,你一定要偿还我。”

温泽心头一惊,被傅生一个漂亮的眼神吓了一跳,沉声说,“我不会做昧着良心的事”

他要如何委婉的告诉傅生,他喜欢的是姑娘?也从无龙阳之.癖.好?

傅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阿泽放心,我岂会舍得让你做昧良心的事呢,那桩事很简单,不出意外,只消一晚即可,那事对阿泽而言,轻而易举,不费力的。”

温泽,“……”是他又想多了么?

还没进屋,温泽就撇开了抓着他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

翠书很快端了茶上来,傅生没将自己当外人,直接落座,他弹了弹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阿泽,皇上已经开始有意打压宋家,想必近日宋家发生的事,你也都听说了。五年前嘉林关那件事,你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我如今执掌麒麟卫,皇上很是信任我,你也可以信任我。”

傅家独子,是百年难见的奇才,文武双全。

温泽当然知道傅生的实力。

但五年前那件事发生后,他谁也无法相信了。

两人对视,一个刚毅如延绵青山,一个俊朗如清风流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男子。

温泽未答话,他一手仍拄着拐杖,似在思量着什么。

倘若皇上真心实意要彻查当年的事,那么对温家而言,将是天大的喜事,父亲的一世英名也能保住。

可倘若皇上也参与了当年……

温泽眼神微冷。

傅生很不喜欢他这个表情,忽的从八仙椅上站了起来,一个健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温泽。

温泽虽反应极快,但如今一条腿行动不便,愣是让傅生给抱了个满怀,“阿泽,你要信我。”

温泽无奈叹气。

幸好此时屋内无人。

“你先放开!”温泽都想对这厮动粗了。

傅生点到为止,也并没有做什么,他放开了温泽,似有些难为情,白玉一样的俊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红。

温泽简直没眼看他,“下回不得如此!否则……”

瞧着傅生像小媳妇一样有一瞬间的羞涩,温泽竟然不忍骂出口了。

傅生好歹也是麒麟卫指挥使,很快恢复常色,“好了好了,我知你不喜与人亲近,下回我自会注意。阿泽,我真的想帮你,只要你好了,昭嫔娘娘在宫里才能有依仗。”

温泽动摇了。

妹妹与阿弟都在宫里,即便皇上宠着妹妹,可温家一日不脱罪,妹妹即便日后生下皇嗣,也未必能够走的长远。

温泽轻叹了一声,“当初并非是父亲执意要攻入嘉林关,而是提前收到了圣旨,让温家军务必前去嘉林关,即便我父亲早就察觉嘉林关不对劲,但圣旨难为,只能赴死。”

闻言,傅生一僵,先帝当初没有任何理由让温家去送死,这事怎么想都蹊跷,“阿泽,那道圣旨呢?拿来给我看看。”

见温泽迟疑,傅生当场起誓,“我若是骗你,一辈子求而不得,终生不娶,这总行了吧。”

温泽,“……你日后少在我面前浑说。”

傅生不以为然,“阿泽,五年了,你竟一点没变。”

温泽闭了嘴,干脆不搭理他了,稍过片刻后,才将一只檀木箱子取来,“这里面就是当年的圣旨,的确是先帝的笔迹,但我怀疑是有人伪造。”

傅生接过檀木盒,“此事我会接着调查,阿泽你放心,我是向着你的。今日时辰不早,我先走了,你好生养着身子,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温泽,“……”他什么时候给出了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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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数日后。

入夜,朝阳殿外冷风呼啸。

李忠手持一盏八角琉璃宫灯,他走在褚彦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近日来皇上怒气甚重,就像是炸了毛的腾龙,若有一点不高兴,怒火能将整个皇宫烧的寸草不生。

这都好些日子没去后宫了,皇上这般年纪,如何能素太久?

李忠自是不敢对帝王的宫闱之事指手画脚,他旁敲侧击,故意道:“皇上,明个儿就是初一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褚彦微侧过身,那双仿佛写满“生人勿近”眼,幽若寒潭,“怎么?就连你也以为朕近日不对劲?”

李忠手中的八角宫灯瞬间一僵,他其实很想说,皇上没有不对劲,只是太久没去后宫了……

李忠噗通跪地,连扇了自己几巴掌,“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又僭越了!”

褚彦清隽的脸微沉,深秋之夜何其漫长,若是能软玉温香在怀,那该是打消时辰与多余精力的最好法子。

他以前不解风情,如今却是甚懂风.月的妙处。

可那个妖精一直在骗他的感情!

一想到她表面的温顺与爱慕之下,实则藏着一颗虚情假意的心,甚至于床.笫间的羞涩情态都是装出来的,褚彦便难以说服自己继续与她周旋下去。

“傅生他人呢?”褚彦低喝。

他如今半点不想见李敖,仿佛初为人父的李大人,已经成了衬托出帝王“无能”的参照。

李忠嗓音颤抖,“回皇上,傅大人离宫了,近日时常往温家去,老奴听说温家长公子的腿就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