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3/4页)

她垂眼就见姬沉的黑靴停在离她一个脚掌的位置。

凌酒酒呼了一口气——

嗐,幸好她机智地停住了脚,偶像剧里转身必撞人的剧情才没有发生。

真要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点赞!

姬沉垂眸看着凌酒酒,正好碰到少女抬起一双眼睛,杏眼里面像是阳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细细看去,隐约还有一丝——

得意?

姬沉挑挑眉,仔细端详,越发搞不懂这小姑娘的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小思路。

凌酒酒扬起头,才发现两人距离太近,他身上的松香味道如同一只蝴蝶,轻轻在鼻尖忽闪。

离得近了,望入姬沉的双眸时,好像看到一座陡然拉近、云雾缭绕的山,似乎有无数起伏错落深藏其中,但又看不清细节。

不远处有一棵凤吟树,万千垂髫似浓绿碧落,又如凤尾摇曳,几朵碗口大的火红花朵正好开到荼蘼。

风过时,叶与花碰撞发出风铃的声音,带起一阵浅青色的灵蕴,也带起姬沉肩头垂落的几缕发丝。

郎君头发偏硬,落在凌酒酒耳畔,似有松针摩挲,带来微微的细痒,这股奇怪的感觉有一路顺着耳垂落入胸怀。

心突然就漏了一拍。

凌酒酒耸起一侧肩膀蹭蹭耳朵,有些别扭地偏过头。

她不是天下唯一一个跟好看郎君对视会害羞的女人吧?

姬沉见她耳尖攀上红色,怀疑是自己眼神过于严厉,便拉下面子,缓声道:“去凤吟树下坐好,给你上药。”

凌酒酒如蒙大赦,拔腿就走,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根茎盘虬的凤吟树下,两个膝盖整整齐齐地顶在胸前,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姬沉。

他走到她右边盘膝而坐,摊开手掌,凌酒酒会意,将手臂放上去。

直到此时,她才仔细看到自己的伤口,后知后觉感觉到疼。

姬沉似乎对她没什么男女大防,直接将她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段藕臂。

凌酒酒也没觉得害羞。

若在琉璃城中,该害羞的可是郎君。

姬沉一言不发,长眉隐隐有蹙起之势,他沉默着从袖中掏出一棵火红的灵株,两指碾碎成凝胶状。

全程看也不看凌酒酒一眼。

凌酒酒憋不住了,下巴放在膝盖上,侧着脸,抬眼看姬沉,小声道:“师兄,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呀?”

姬沉抬头瞥了她一眼,将药按在她手臂伤处。

这话也问得出口?

也不看看手臂的伤口足有一指深,几乎绕了她细细弱弱的胳膊半圈!

瞬间,似有酒精兑盐渗入伤口,凌酒酒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道:“嘶——你不要生闷气呀。”

姬沉看她脸皱成一团,冷冷道:“如今知道疼了?”

闻言,凌酒酒哪里还有不明白。

姬沉的语气与如记忆里岳瑛每次见她熬夜批复公文时的语气如出一辙,凌酒酒心中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笑眯眯卖乖,道:“师兄,我不怕疼的。”

此言出口,凌酒酒心中却闪过一丝怪异——

刚才,她并未刻意调取原书剧情,与岳瑛相处的那一幕却如一副早就扎根在脑海中的画卷,自然地展开在眼前。

而且,回忆起岳瑛的时候,当日的亮白的灯光,桌上的方形的蛋酥糕点,还有岳瑛那绣着仙鹤的简装都犹然在目,其细致程度,宛若亲临。

是她来这个世界足够久,所以与原主记忆完美融合了吗?

不等她想明白,手臂忽得一凉,皮肤上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见她疼得双手握拳,姬沉引出法诀,在指尖鼓出一线凉风,对着凌酒酒的伤口吹拂镇痛,冷声道:“这副灵株去的是琴音化剑的余韵,渗入肌骨会有些痛,忍着点。”

凌酒酒的痛感已经缓下去许多,她看着姬沉,接着搭话,道:“谢谢师兄担心我。”

姬沉抬眼看了她一瞬,就见凌酒酒歪头凑到他视线下面,凤吟树下,少女的碎发被吹得毛茸茸,整个人规规矩矩坐得像一朵蘑菇,花吐出粉色灵蕴笼在她面上,让她笑意更暖三分。

他一下子就没法再生气了。

姬沉有些无奈地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问道:“在昭虹学堂遇到问题,为何不找我?”

凌酒酒也忘了躲,只茫然道:“不是你告诫我不要投机取巧吗?”

姬沉:“……?”

你可能对投机取巧有什么误解。

姬沉哭笑不得地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凌酒酒,示意她自己上药,才道:“下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可同我商量。”

凌酒酒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大腿都硬塞到手里了,她绝没有不抱的道理。

忽得察觉到华点,凌酒酒狐疑道:“师兄,今天没有法诀课,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今日和明师姐比试吗?”

姬沉半真半假道:“飞信堂那么热闹,整个昭虹的师长有哪个不知道?”

凌酒酒“哦”了一声,便低头上药,药膏冰冰凉凉,敷在伤口上并不痛,它像是一层水,迅速渗透下去,接着,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将凌酒酒拎起来转了两圈,细细检查了她浑身上下没有别的伤口,姬沉御剑带凌酒酒回到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又送她去下一堂课的教室,才御剑离开昭虹学堂。

昭虹学堂上方,阳光落在因灵蕴而湿润的空气中,折出巨大的双层彩虹,瑰丽奇幻,有不少千鹤峰和点星峰弟子特意乘飞行器出来,共赏奇景。

而姬沉从中穿过,并未多看一眼。

仿若这样的景色,对他来说毫不稀奇,亦或是,穹顶如何,他根本就不在意。

须臾间,他已经穿过云岚,稳稳落在天阙峰顶端。

白云深处,翠竹亭中,有几个形似梅花鹿的蓝白相间仙鹿跪在地上,仰着头蹭着青衫修士的膝盖。

长霄青衫乱七八糟地垂在地面,他人不甚端正地坐在白玉凳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变成橡皮泥滑下去,显然累极了。

他抬起手,随意化出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如泡了温泉般舒展了五官,才看向姬沉道:“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去了一趟归墟主峰,又绕去千鹤峰,屁股还没坐热。”

姬沉撩袍坐在长霄旁边,道:“醒了吗?”

长霄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姬沉在问谁,而后叹口气,将酒葫芦收入袖中,语气似庆幸又遗憾道:“他还是那个样子,星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他也没醒,落语情毒和魔偶,当与他无关。”

想到归墟主峰和千鹤峰的那两个人,长霄又是一声叹息,浅淡而绵长,仿若一出口便融化在周身的灵蕴仙雾里。

他像个老人一样捂着腰眼,折了身子,摸了摸仙鹿,沧桑道:“不知不觉,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小一辈的历史课里删去那一段,没人知道,就连我也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