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6页)

滴水岩是一个上盖下的跌岩,要从岩腰凿一条水渠的确很难,从下面上不去,从上面也下不来,即使用安全绳吊下去,也难以找到落脚的地方,更何况还得要有两个人打炮眼的工作面。地宝和牟春海从上面吊了几次到岩腰都苦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俩便想在能放炸药的地方先炸出几个工作面再开展工作。

从吊绳往下坠落,到达他俩选好的点,他俩都很配合,很默契。他俩在空中悬吊着荡过去荡过来,好不容易定好位,相互对视一下以后,他俩吹亮烟头向导火线伸去。牟春海一下就点燃了,地宝却怎么也点不燃,只好猴子上树一样全力往上爬去,刚到岩嘴,春海一把将他拉上去,炮就炸了。飞石砸在对面坡上,雨点一样,烟雾腾起漫卷而来。等烟尘散去以后,他俩再次下到岩腰,结果不令他们满意,炸出的不是一个作业平台,而是一条竖沟,这么下去,就是把滴水岩全炸掉也难以开出一条水渠。

他和春海再一次研究炸药的方向,炸药的多少,很快便把问题解决了,开出了七八个可以容纳近二十人的工作平台。

攻坚队从中间开花往两头拓展,一人掌钢钎,一人抡大锤,滴水岩上便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锤钎声,声音悦耳,清明透彻,把这响水沟闹的放烟花爆竹一样。每天下午收工以后,哨子一吹,不一会儿就听见滴水岩排炮一样地炸响,点炮的数着一、二、三、四……然后点点头,这才离去。

在地宝的带领下,滴水岩工程进度超过想象,但其它工程的进展却不如意。武生找到胡主任,要求从改土队再调一些精兵强将到专业队,否则要确保工程如期竣工是不可能的,胡主任当即表示同意。

贫下中农也被调到专业队了,安排到攻坚队中。贫下中农好久不见地宝了,这下又在一起抡铁锤觉得很开心。

冬闲到来了,公社决定冬闲为冬忙,千军万马增援水电项目。一下子,响水沟就喧腾起来,胡主任等一行也把办公室搬到了响水沟,男男女女,花花绿绿。武生更是抓住这一时机鼓舞士气,活跃场面,他自己首先站出来用喇叭编顺口溜,唱样板戏,特别是他善于抓住不同的场面,不同的人物表扬几句:

你看那位胖姑娘,

穿着云云鞋,

戴着大耳环。

背着石头放小跑,

不说一句话,

不开一句腔,

真是大家学习的女模范。

人们便按照他的描写找这位姑娘。正当人们寻找时,武生就又说上了:

那位小伙子可真忙,

这里走走那里转;

一根钢钎握在手,

就是不往地里钻。

人们又开始看这是哪位小伙子。但大家都不敢停下手里的活,怕武生在大家面前不点名地批评,面子上挂不住。

人一多,出鬼点子的人也多,歇气时就闲不住了。小伙子们围在一起,有很熟的,也有生疏的,贫下中农牛皮哄哄地说他可以一拿三,改土队的小伙子都知道这游戏的底,就挑战专业队的,专业队的也不服输,首先站出来的是牟春海,他瞧不起贫下中农,他这狗熊样子也能一拿三,牛都吹上天了。贫下中农看在都在攻坚队的分上,怕出春海的丑,给他歪嘴使眼色,让他别来做这游戏,春海没有领会,却让他讲是啥子规矩。贫下中农也不好再给春海递点子,就给大家讲这游戏的玩法。于是就有改土队的另外两名小伙子脚蹬脚地躺在地上,让春海再仰躺在他俩上面,两边的小伙子一个紧紧地扣住他的双手,一个又紧紧地扣住他的双脚。贫下中农弓下身子在春海的腰上抱着往上提着试了试。然后,便广告式地喊道:“没有看过一拿三的快过来看,一个人同时拿起三个人。”本就热热闹闹的场面经他这么一闹,人们哄的一声就向这边围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水泄不通。贫下中农不慌不忙地高挽起袖子,躬下身去,并不去抱春海的腰,却三下五除二地将春海的裤腰带解了,春海知道不对劲,骂道:

“狗日的贫下中农,你看老子起来收拾你。”

贫下中农哗地一下拉下春海的裤子,车转身抓一把沙子往春海的鸡巴处一洒,还麻利地搓几下,拔腿就跑。

春海只顾上面却忘了下面,待回过神以后,下面的两个小伙子已跑出好远。他只好羞红了脸双手提着裤腰,边拴自己的裤腰带边向他们跑出的方向愤怒地吼叫:“老子日你八辈子祖宗,亏你狗日的做得出这种流氓游戏。”贫下中农和另外两名小伙子跑在一起笑得气都喘不过来,在场的小伙子和婆娘们笑得前仰后合,一些未结婚的姑娘却吓得尖叫一声,双手蒙着脸跑开了。春海看着大笑不止的人们,气不打一处来——“笑你妈偷人。”

就这样,一个冬天,响水沟都淹没在欢声雷动之中。

小姝走后,阿姝就失去了唯一的宠爱,让她沉浸在孤独之中,偌大的一个官寨只有她一人,她空落落的,如一根飘飞在官寨里的游丝。小姝偶尔回来看看她,也就在三五天中,走时就让她更觉得形只影单。小姝每次都要接她去西风寨,她就是不去,她说就是变鬼也得守着这老寨子,这是她用美貌和青春换来的唯一财产。

天宝每天看见阿姝早出晚归,一个人来一个人去,神色也不如以前了,晚上总罩在悲云烦雾之中,说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心疼过一个女人。只要巧珍不在家他都会到官寨里,和阿姝厮守一天,闻阿姝已显得淡弱的麝蓝之香,让这种香气氤氲出他的渴望,燃烧起他的性欲,让他和阿姝还可以在这种不急不忙的程式中享受到这把年龄的醇厚深远。

阿姝一直都不让天宝在官寨过夜,老嘴老脸的反倒觉得丢不起,所以每次做过以后都催促天宝回到桃花寨。但天宝死皮赖脸,就是不肯走。终于又让巧珍给逮住了。巧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问天宝:“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不害臊,天天跟这烂婆娘缠在一起,也不怕寨里的人吐口水淹死你。”说后又骂阿姝:“你这骚货,这么多年了,老子没跟你算账你还不知趣,还不收手,你就是一朵花,现在已是败零得如一泡狗屎了,你还这么骚。”再后来就对这两个一起警告:“再这样下去,老子就把这事告诉全寨里的人。”说后,就去拉天宝,天宝不得不顾顾这张老脸。

没过几天,桃花寨就传开了,把巧珍弄得羞于见人,碰上人就帮着他解释:“天宝咋可能跟地主婆发生这些丑事,不要相信,都是那些人害我们的。阿姝那婆娘还骚得起来?”巧珍这一解释,还真让桃花寨这波浪又归于平静了。天宝却不顾这些,越说他和阿姝,他却越不去解释,反倒向男人们宣战:“是有那回事,咋啦,把我枪毙了?有本事也去找几个风流风流。”巧珍气得半死,把这事告诉地宝,地宝只好劝劝妈妈:“都快入土的人了,看他还能干几年,放一马算了。”妈妈被儿子这么一说,给儿子狠狠地掴了一耳光子,哭着说:“老子咋就命这么苦呢,养这么个不争气的孽子,爷子俩都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