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从呼延鹏在《精英在线》上发表了文章,《谁对他们的六年负责?》引发了不同层面的讨论,一时好评如潮,同时翁远行一案再次成为大众关注的热点新闻,人们以不同的方式发表自己的见解,有发泄情绪的,也有质疑司法制度的,更有人探讨起普通人的生命价值等问题。

一天晚上,呼延鹏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他并不迷恋上网,信息爆炸等于信息垃圾,因为你已经失去接受和判断的能力,这是他一向的观点。他上网的时间很有限,除了浏览一下重要的新闻之外,便是收发电子邮件,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他不会做迷途的羔羊,更不会在聊天室浪费哪怕是一丁点的时间,总之他对一切虚幻的东西不感兴趣。

这是一个普通的晚上,但是对于呼延鹏来说并不那么普通。因为他收到一封神秘的电子邮件,邮件是这样写的:

别像傻瓜一样沉浸在喜悦之中,你文章中涉及的升斗小民全部是翁远行一案的芝麻粒,更是整个事件的皮毛。要知道,最终插手此案的人是中级人民法院院长沈孤鸿,此人为人谦和,上上下下颇有人缘,同时办案方面很有一套,深得领导赏识。不敢说他有什么问题,但是他老婆在沈阳有两家以上的金店,这也是事实。共产党的干部有实力开金店的,恐怕也应该英雄但问出处吧。

电子邮件的署名是深喉。

呼延鹏知道,此人自然不是北京方面的深喉,这个人就在本地,说不定就在他的身边,或者是他的线人之一,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个人不愿意现身,江湖险恶,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这封电子邮件的价值非同小可,呼延鹏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也许是职业特性在他体内的一种情绪的潜行——但愿天下大乱,才可能有揭不尽的铁幕。

他立刻打电话给他在司法系统的线人,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见面,只答应在电话上说几句,而他想谈的事对方又是答非所问,匆匆收线。可以说所有的人视他为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现象。

这种现象令呼延鹏陷入了沉思。提起沈孤鸿这个人,呼延鹏并不陌生,他曾经采访过他,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他的思路清晰,对数字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听他谈工作,谈宏观和微观是一种享受,是那些昏庸并且毫无个人观点的官员无法比拟的。

他在这场奇案中会扮演过一个什么角色呢?

最终呼延鹏了解到沈孤鸿的老婆叫白韵琴,的确在沈阳有一盘生意。

第二天一上班,呼延鹏就向戴晓明汇报了这一情况。戴晓明想了想,道:“我也是听说有关部门正在着手重新调查翁远行这个案子,结果有可能爆出惊天内幕,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

呼延鹏由衷地说道:“你的直觉从来是很有远见的。”

戴晓明没有说话,半晌,他做了一个决定,他对呼延鹏说道:“这件事要严格保密,不要走漏半点风声,你亲自到沈阳跑一趟探探虚实,果然如此的话,尽可能把事情调查清楚,为将来的独家新闻做好一切准备。”

末了,戴晓明又补充说:“叫槐凝跟你一块去,我们需要大量的照片。”

呼延鹏走的时候,戴晓明看了他一眼道:“这回再不能让方煌占了上风。”呼延鹏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戴晓明的办公室,他觉得这件事再解释就没意思了。

下班以后,呼延鹏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个旅行袋,就去找透透,两个人约好了去马头琴餐厅吃烤肉。那天呼延鹏被柏青叫到“蓝色音符”,本不想多说什么,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但是透透这次没有跟他大吵而只是默默流泪,一个漂亮女孩被情所困的样子本身就让人心动,加之呼延鹏最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也就长叹一声坐在了透透身边,透透扭身冲着窗户不理他,他就呆哥哥一般地坐在那里。好在善解人意的宗柏青第一时间已经离去,由着他们演这出因爱生恨的情戏。

后来,呼延鹏把纸巾递给透透,透透接了,两人算是和好如初。透透把龟田的事重说一遍,表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想跟龟田怎么样的意思,所以呼延鹏跟她发火令她备感委屈。呼延鹏心想,洪泽说得对,男女之间只要是亲密关系,就绝没有是非可言,无非你情不情愿忍让对方,如果不想放弃,反而就没有必要争个输赢对错。

人是环境中的人,在这样一个有美酒有蓝调又有柔和灯光的夜晚,情侣之间是很容易彼此依恋的,不能失去对方的感觉突显出来,一个小小的龟田简直算不了什么。最终,两个人手拉手地离开了“蓝色音符”。

拿到了飞机票,呼延鹏便告诉透透自己要去出差,于是约定了晚上一块吃饭。

呼延鹏走到透透住处的楼下,正碰上龟田的丰田车停在那里,呼延鹏站在暗处,看见透透和龟田在车前说了一会子话,龟田又递给透透一包东西才开车离去。

透透刚一转身,呼延鹏便叫住她。透透忙解释说龟田的家人带给他一些茶叶和点心,他非要送给她一些。呼延鹏没有接话,只问道:“你怎么把住的地方都告诉他了?”

透透回道:“我并没有刻意告诉他,是他有一次送我回家就记住了。”

呼延鹏顿生不快道:“那他以后不是想来就能来?”

透透烦道:“他想来是他的事,我有什么办法?”

“你当然有办法,你当初如果不收他的什么劳什子珍珠项链,就不用对他这么客气。”

“我错了行不行?呼延鹏,你要面子我也要面子,我把自己最糗的事告诉你是对你的信任,不是让你拿来羞辱我的。”

“可他现在影响到我们了。”

“他影响了我们什么?我刚才告诉他我有约会,是跟男朋友一块吃饭。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他并没有为难我。”

“那就是我为难你了,我没有他大度是不是?!”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要我怎么样?把这些东西丢到他脸上去吗?”

“你刚才还说你错了,你看看你像个认错的样子吗?我早就说过,让你们这些漂亮女孩一次输个精光,你们肯定是不干的,可是今天输一点,明天输一点,你们却觉得很好玩!很开心!我告诉你雷透透,就算是出场费,你不觉得二十四万八千块钱太便宜了一点吗?!”

呼延鹏话音未落,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透透一巴掌:“我真是错看你了。”透透咬牙切齿地说,脸色煞白地跑了。

好一个良辰美景不夜天自然是泡了汤,马头琴的烤肉也只有让别人去尽情享用了。呼延鹏回到住处就倒在床上生闷气,气不过,便打电话给透透,两个人在电话里讲各自的道理一讲就是三个多小时,也不知道都讲了些什么,似乎又都说服不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