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4页)

我和高洋遥望西山那一脉在夕阳下格外阴沉的起伏廓际线,眼前仿佛出现白发披肩的唐阿姨奔走跳跃在山涧沟壑打猎摘果的身影。尽管我们都不太喜欢她,但看到她落到这步田地,心中还是很同情的,都盼她早点下山。

老院长经过我们身边,亲切地向我们问好。我和高洋仇恨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做出手里有枪平端横扫的架势,弄得老院长莫名其妙。

他哪里知道这一刻我俩正心潮澎湃。

我想的比高洋还多一点,唐阿姨、包括喜儿,肚子里的孩子从哪儿生出来,如果不在肚子上拉一刀,显见的出处就是屁眼了。这可太恶心了,这使我对强奸这一秽行进一步感到丑恶和极其肮脏。

那么,我是不是从屁眼里拉出来的?这一想使我顿觉浑身上下不干净。一定不是的,因为方枪枪他爸妈结了婚。

结婚——结婚这就是说组织批准了,就是说你可以不自己生孩子,你可以到上级那儿去领个孩子。因为蚂蚁也是这样的,谁也不自己生,有个蚁后管生所有的小蚂蚁。沿着蚂蚁洞一直挖下去,就能找着她,她的个比谁都大,白里透黄,半透明。

他们无意发现了一些人生真相,都觉得受了恶性刺激。

现在所有小朋友都知道强奸是怎么回事了,电影里有演过,一个镜头:陈强老地主觍着脸扬着下巴嘿嘿笑着伸手去摸……

摸什么——不知道。下一个镜头喜儿肚子已经大了,飘了雪花。

张宁生也不知从哪本书或哪部电影趸来一句台词:摸摸你是粗布细布的。

我们在打闹时也互相模仿一下,扬起脸呆笑,边伸手扯人家裤子念念叨叨说:摸摸你是粗布细布的。这只是在男孩之间,没人真敢去强奸女孩。大家都小,不想要孩子。班里这拨女孩都挺娇的,进深山老林也活不到头发变白。我们是愿意和她们玩,有几个女孩也是大家都喜欢的,并不想把她们逼上绝路。

另外,这是犯罪啊。

“强奸”这个词在我们班流行开了。男女生的关系陡然变得紧张、对立。女孩似乎也很怕这个词,说也不能说,一听“强奸”就像已经被强奸了似的,又哭又闹,拳打脚踢,光是这个词,就感觉她受损失了。

一天午睡起来,十几个女孩的裤衩都被人用剪子铰断了。没人知道是谁干的,只知道她们被集体强奸加调戏了,那场面真是令人发指。那些女孩抱头痛哭,大家也都唉声叹气,觉得她们受到玷污,不纯洁了。

大家想这回她们死定了,谁也救不了她们,逃到月亮上也洗不清这一奇耻大辱,看她们的样子,也确实是不打算活了。这使大家万分难过,不好劝,也不好拦,这有点不成全人家的意思。作为一个班的小朋友,在书上电影上,此时似乎也只剩下日后徐图替死者报仇这一手了。

我不再羡慕、想当一个女孩。她们太容易死了,有很多理由阻止她们活下去。还是当一个男的好。一般来说,谁也别想用一个词伤害你。要整死你,必须用一些实在的方法:枪崩、炮轰、刀砍什么的。

当然这十几个女孩一个没死,不是不该死,而是脸皮厚——方枪枪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