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喝彩(第3/26页)
“什么时候带来让我见见?”肖科平慢悠悠地说。
“谁呀?”
“你那位新欢呀,噢,不算新欢,得算老人了。”
“怕你受刺激。”
“没关系。帮你参谋参谋,够打几分的。”
“费心。”
“怕你上当,为你好。你这么老实,随便一个什么女的还不把你涮了?把你交到谁手里我也得心里有数呀。”
“我就喜欢让人涮,没人涮我还难受呢。”
李缅宁拔腿走了。
肖科平笑眯眯地继续剪那些合影照上的李缅宁的断肢残手,笑容变得讪讪的。
墙上曾经挂过二人合影照的地方留下一个清晰的照片框印。
雨已经停了。一道阳光像舞台上的追光打进屋内,有所不同的是这束光立刻在屋内散开,使整个房间豁然亮了起来,屋顶吊的那盏灯倒灰黯了。
肖科平在光芒中振作起来。
她扯下归她所有的那张双人床上的床单、被套、枕巾,抱着去卫生间一股脑儿扔进洗衣机。
洗衣机轰隆运转起来。
她回到过厅,看到那摞堆在地板上的俄文书,朝李缅宁房间喊:
“喂,把你的破书搬走,搁在这儿怪碍事的。”
李缅宁从房间出来,看了眼那堆书:“这些书我不要了。”
“不要也别搁这儿啊,卖给收破烂的。”
“你卖吧,卖的钱归你。”他说完回了房间。
肖科平拿起一本厚砖头似的书翻了翻:“当年哭着喊着到处买买不着,现在又都不要了。”
外面楼下传来吆喝声:“有废书旧报纸——我买!”
肖科平立刻穿过李缅宁房间来到阳台,朝下喊:“旧书要吗?”
李缅宁自顾自地在摆弄游戏机,视若无睹。
一会儿工夫,一个男人拎着麻袋敲门进来,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肖科平脚踢踢那摞书问他:“这书多少钱一本?”
“两毛钱一斤。”收破烂的男人蹲下,用力把那些俄文书的硬壳封面撕下来。
肖科平伸手从洗衣机的甩干桶内拿出搅成卷的被单、床罩,一盘盘扔进李缅宁端着的脸盆里,神态冷漠。
“想什么呢?”
“想你。”肖科平看了眼李缅宁,“想我自个儿,我的前半生。”
“别苦着自个儿,你的前半生除了遇见我是个错误,其他都好,算得上顺利。”
李缅宁端着满满一盆衣物来到阳台,恍然与云开日出的太阳打了个照面,立刻被那夺目的光芒射个满眼漆彩,人也红光满面。
“为什么会遇见你呢?又没认出你是个坏人,差点毁了一生,这教训还不够沉痛吗?”
肖科平也来到阳台,二人一起挽着袖子把床单、被罩抖开晾在铁丝上。
“那时你还年轻。”
“是啊,第一次还可以用年轻原谅自己,还有机会悬崖勒马,再碰上一个你这样的呢?”
“那就太说不过去了,我都替你害臊。”
“那真是自找没趣了。”
湿淋淋、沉甸甸的床单、被罩挂满阳台,阳光如油慢慢渗出,将床单、被罩上的花卉图案勾勒出来。
人脸、室内倒阴了下来。
“放心,我这样的人也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
肖科平关了煤气灶上的火,端起炒勺把里面的菜倒进案台上的一只精致的瓷盘内。
案台上已摆着一个盛着截然相反的色泽和内容的菜肴的同样款式的瓷盘。
她置锅于灶,解下围裙,端着两盘菜出了厨房。
她把两盘菜放在堂屋的圆桌上,从桌上的饭锅内为自己盛了碗饭,坐下正要吃,看见李缅宁拿着自己的碗筷从容地在桌对面坐下。
“你干吗,蹭饭?”
“我交饭钱,这顿饭吃完,我这碗归你。”
“这碗才一块八。”
“那我再搭一把不锈钢匙子,你这饭也就是便饭。”
“算了,你别交饭钱了,吃完打工——刷碗。”
“这就不该谁了。”
“你得理解我,强迫和一个自己反感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这已经算够客气的了——我怎么还看着你气不打一处来?按说犯不着再跟你生气了。你能不能这辈子让我再见不着你?”
李缅宁含着一嘴饭菜,看着肖科平使劲嚼着,又低头没命地吃。
台灯的光芒透过白坯布的花盆型灯罩,放射出来已淡漠昏暗了许多。
李缅宁坐在藤椅上吃水果糖,糖块在他嘴里滚来滚去磕碰着牙齿“当啷”响,两腮忽凸忽凹。
肖科平推门进来,脸上笑嘻嘻的。李缅宁乜视着她,含着糖说:
“又想干吗?看你就是不怀好意。”
“没有。”肖科平仍笑着,“我就想问你有没有她照片,参观一下。”
“给我没要。”李缅宁大剌剌地说,“怕被你搜着。”
“长脸还是圆脸?个高吗?”
“你就往古典美人那个方向想去吧。”
“噢,那就算长圆脸了。”
“鹅蛋脸。”
“一定挺白的吧?”
“白里透红。”
“怎么勾搭上的?大街上还是人家里,或是别的什么社交场合?”
“……”
“说吧,说说吧,反正现在说了也没事了,别不好意思。”
“先在人家里认识,后来又在其他社交场合相遇。”
“谁先主动?”
“同时,几乎是同时,同时迸发。”
“别编了,你以为我信?就你那德性,除了我这么傻的谁看得上你?还鹅蛋脸呢,有松花蛋脸的就不错了。”
“对,没有,我骗你呢,你千万别信我的话。”
“有你带来呀,别光吹。也别什么古典美人,是个女的就行。”
“我不是告你了嘛,没这么个人。”
“有就有吧,也别难为情。我信那句话:蔫人出豹子。还有一句也是俗话:好汉没好妻,赖汉聚花枝。”
“对,我也特信这句话。”
“我真不会受刺激,只会为你高兴。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没准我和她还能成为好朋友呢——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