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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实话,我不后悔来云南。我一颗丹心,毛主席是知道的。我现在脑子很乱,想了很多问题。这封信恐怕要超重了,就此打住。我们两年一次探亲假,可以报销路费。两年快到了,我想跟你好好聊聊。你是旧社会过来的,我从没听过你的人生故事呢。我想听你说说你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再见,妈妈,此刻想念你们。”

丁枪杆审读完信件,交给了宋梅用,说:“你闺女情绪不正常啊。”“什么不正常?我闺女热爱毛主席,拥护文化大革命,她是主动要求去云南的。”宋梅用嗓门一响,丁枪杆便不说话,撇了嘴,乜斜宋梅用。两只远心眼,仿佛彼此离得更远了。宋梅用怒气消退,生起怯来,哈着腰,连说谢谢对不起,上楼关了门。

信封鼓囊囊的,边角都磨破了。里头有三张信纸,写满正反面。杨爱华字迹肥大,撑满横格线。一些笔画勾折处,信纸被戳破了。宋梅用看了又看,除了“的”“我”“好”,其他字都不识得。

她熬到孩子们下班,催战生读信。战生越读越慢,声音涩下来。宋梅用不时打断,问什么叫“直径”“病毒”,有些段落让他重读。听到“此致敬礼”,天色已然黑沉。欢生走来走去,喊肚子饿。战生推他一下,眨眨眼。宋梅用将信纸叠好,压平,收在旧衣料缝成的布袋里。战生安慰道:“阿妹没病没灾,一切都好。”宋梅用红了眼眶,脸上木呆呆的。欢生又吼一声:“饿死啦。”她这才站起身,慢吞吞出门热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