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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买水,过小林跟了上来。我们顺着街边走,结果走了很远的路,也没碰到一家卖矿泉水的商店。我们只好拐到另一条街上去。

过小林一直在跟我说着老过的病情,从发现病情,到一步步恶化,她讲得非常详细。她把我看成了一名医生,她的意思好像是说,你看这病到底怎么治。我像个医生那样摇摇头,表示同情却无能为力。

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家伙正趴在街对面的栏杆上,长得很像我的大学同学黑皮。我定睛看了看他,确实是黑皮。虽在同一个城市,但自从毕业,我跟他就没碰过面,这次见到他实属不易。他的目光一直冲着我这边,他大概看到了我,可我并不想见他,大学时我与他关系一般,所以这次实属不易的相见,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稀罕,我并不希望他跟我打招呼。但是我又看了看他,发现他的目光并没盯着我,而是一直追随着走在我前面的一个女人的脚步而移动。这家伙大学时就喜欢干这个。

过小林说,你知道吗?我跟我父亲感情很深,我很爱他。我一直盯着前面那女的,她光裸的细长小腿,还有那裙子衬出的线条,真是性感极了。过小林问,你在看什么?我说,没什么。

我知道,她需要安慰。我对她说,我父亲二十年前就离开了我,那时他经常打我,所以他死了我不但不悲伤反而感到高兴。但是现在我经常在梦里见到他,醒来的时候常常泪流满面,可是我见不到他了。有时候我想,我父亲只是生活在我的梦里,我从来就没触摸过他,没真实地感受过他,他走了我还要去承受该承受的东西。所以你看,爱是没什么用的,什么都是徒劳的。

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但过小林似乎被打动了,不再吱声。我们买了水,顺着原路默默地朝回走,一个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和一个即将失去父亲的孩子走在一起,孤独而无助,同病又相怜。远远地,我看见老过一个人正夹杂在人群中,弓着背,无声无息,感觉他就在天堂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