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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已西斜,哑巴牵着牛去村外喂食。现在,整个村子就只有这么一头牛,也只有一个哑巴。哑巴牵着牛走在路上,像是从远古走来的两件古董,锈迹斑斑,沉默相望。

谁都知道,哑巴天生是干农活的料,以前农闲的时候,他在建筑队当过小工,和泥、运石料,有一次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一块砖头,旁边的人喊破了喉咙他也听不到,结果那块砖头毫不客气地把他拍晕了过去,从此谁也不敢叫他去做工了。所以他只能下地,地里的庄稼都听他使唤。现在人们变懒了,收麦子、割稻子都用机器,花钱图省事,哑巴却还撅着屁股、操起镰刀,在地里挥汗如雨。一到地里,哑巴插秧、割稻子比谁都快,他就是机器,想停都停不下来。的确,他种的粮食比谁家的都好,根粗苗壮,颗粒饱满。他是光棍,但人们却都感觉他伺候的那几亩地就是他老婆,地里的庄稼就是他的孩子。

经过村口时,一帮人正抽着烟聊着什么。二富拦住了哑巴,要跟他推掌比定力。有什么好比的呢?哑巴打着手势,意思是,你根本就不是对手。但二富却坚持不让他走。哑巴只好把牛撇在一边,拉好架势。两人一交手,结果二富又输掉了,众人都嘲笑他,想跟哑巴比,你还是回家再吃两年饭吧,哑巴都是很有劲的。哑巴看着众人张着嘴笑,他也觉得挺兴奋的,暂时忘了放牛那一茬。

谁都想跟哑巴说上两句话,他们觉得这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哑巴不会哑语,只是用最土最直接的手势搭着模糊不清的话说,他们有时不懂,意思难免会南辕北辙。但看着哑巴手舞足蹈的样子,大家就像被抹了脖子扔在地上的鸡一样快活。

二富抽了口烟,指着哑巴的裤裆问道,哑巴你攒这么多劲,有什么鸟用,你说你不是白攒了吗?哑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大家都笑了。

国庆对哑巴说,好白菜不能叫猪拱了,你别让二富鸟人占你家春雪便宜啊。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模仿性交的动作。

众人也在帮腔,对,肥水不流外人田。那话怎么说的?小叔子睡嫂子,就好比吃个枣子,那是天经地义。

二富截住众人的话头说,谁说他没老婆,他种的那二亩三分地就是他老婆,我亲眼看见他在八亩半跟他家的地搞。大家一听都很惊奇,来了兴致,纷纷问道,跟地怎么个搞法?你搞过?于是二富现身说法,双手撑在地上,上下运动着。哑巴以为二富要比俯卧撑,也开始趴到地上,做起了俯卧撑。这时,哑巴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国庆捡起来,但不知藏哪儿好。有人指了指边上的牛。国庆就把手机系到了牛尾巴上。众人都笑起来,有的笑弯了腰,有的笑破了肚皮,有的笑得脖子转了筋。哑巴感觉不对,抬头看见他们的脸都扭曲得变了形,就立即站起来,牵上牛走了。

哑巴拐到了右边的田间小路,看见牛一直在甩着尾巴,左右一扫一扫的。原来刚才不知谁把他的手机系到了牛尾巴上,哑巴不跟他们计较。他们曾经把哑巴的手机抢走,并且取笑他,你要个手机有什么用,打不出去接不进来的,跟你的鸡巴一样,摆设。他们懂个鸡巴,他买手机自然有用。

牛尾巴上的手机被解下来,牛就觉得好受多了,一边走一边吃着草,样子很安逸;哑巴跟在牛后面,也显得轻松自在。牛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哑巴觉得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挺好,他觉得这头牛就像是他的兄弟,自从哥哥走了后,这头牛就成了他唯一的兄弟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哑巴的手机震动起来,来了一条短信。是长眼皮发的,说是晚上七点在好再来饭店等他,有事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