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珍(第3/7页)

“向珍,我爱过你,现在也还尊重你。离婚后我们还是朋友。”

“如果我执意不离呢?”

“你知道结果的。”

“可……如果,如果我说,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呢?”

张修杰眯起双眼,“这么说,你想毁了我?”

“我哪敢?你今非昔比,哪里是我向珍可以毁得了的?”向珍轻轻地叹息。

“你明白就好。把我当朋友总好过当敌人。”

“如果,没有她,你还会跟我离婚吗?”

“以前不会,现在会。”张修杰毫不犹豫地说。

“理由。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她让我知道,爱是如此美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逐。”

张修杰沉浸在对杨曼琪的想象中,满脸向往。

向珍忌妒,是的,她忌妒。她狠狠地说:“我要毁了她!我不怕付出任何代价。”

张修杰的双眸蓦地一收,精光迸射,“你确定?”

向珍决绝地看着他,再不置一词。

张修杰亦不退缩,“向珍,你确定?你确定你可以承担毁了她的任何后果?”

张修杰说着身子前倾,语气冷冰冰的,眼神也冷冰冰的,向珍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过一命赔一命罢了。失去你,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向珍强辩着。

“你想得太简单了!拿你去换她,你还……”张修杰收了声,慢慢把身体收回去,靠在椅背上,轻轻地转动着手机。

“向珍,你真的不在乎你的儿子和爸爸吗?”张修杰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问。

向珍剧烈地抖了一下,咖啡洒到雪白的毛衣上,像一块干涸了的血。

“你敢?”

“没什么我不敢的,我承认,你要想毁她,轻而易举,我万万不能护她周全。但若她没了,我也没什么好活的。命都不要了,你说,我还怕什么?”张修杰盯着向珍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何况,我不像你,我没有儿子和爸爸。”

向珍的脸变得煞白,颤抖着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

“孩子无辜,我不能也不会把你犯的错惩罚到他的身上。”张修杰轻轻地吹了吹已经凉了的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向珍的脸又涨得通红,猛地站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又猛地坐下去了。

“你如果有其他的条件,是我可以办到的,你尽管讲。”

许久,向珍才幽幽地开了口:“你觉得,除了你,我还缺什么?”

“对不起。”

向珍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也不说话。

“儿子……他也希望我们能幸福,我想,我们不应该辜负他。”

“他,知道了吗?”

“只要你不钻牛角尖,他永远都是我张修杰的儿子,我会一如既往地疼他、爱他、照顾他。”

向珍脸上流露出些许感激,语气却很冷淡,“你有心了。”

向珍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桌边,“你再去看看爸爸吧,他一直很惦记你。”

“好的。”

“向珍。”张修杰喊住了起身欲走的她,“你,是打算瞒着爸爸,还是告诉他?”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也好。你告诉他,只要我在北京,我总会常去看他的。如果他不嫌弃,可以把我当儿子。”

“谢谢。”

向珍说完,并不敢看张修杰,快步走了出去。

太阳还在,暖洋洋的,春天,来了呢。

只有吹来的风,还是冰冷的,刺得向珍的眼泪流了出来。

别了,终于不再有任何瓜葛了。心是痛的,也是轻松的。以后,可以不用在乎谁的眼光,完全为自己而活了。

“喂,东子,到我家来。”向珍说完,也不管何东答不答应,就把电话给挂了。

坐在家里的大吧台前喝酒,已经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把何东叫来,也许只是太孤单了,需要有个人陪着。

等何东到时,向珍已经躺到吧台下面去了。

何东三十多岁,皮肤黝黑,有棱有角,五官倒也端正,不过,一脸狠戾,让人望而却步。但在看向向珍时,却有敬畏之色浮现。哪怕此刻向珍烂醉如泥。

何东上前把向珍抱起,放到卧室的大床上,隔着窗户看外面洒满阳光的小院子,贪婪的心恨不得全揽入自己的怀里。

自己也不清楚,想揽入怀里的,是这豪华的别墅还是别墅里的女人。

离这一天不远了。

从向珍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他就知道。

他与向珍交往15年,虽然她不瞒着丈夫,但她却从不曾带他来过这里,也不曾让他在她儿子面前出现过。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作为攀援大树而生的蔓草,又有何资格不甘?

他爱向珍,虽然这爱不过是他从她身上换取物质的筹码。他也恨向珍,恨她把18岁的自己变成小白脸的身份,恨她用物质和自由绑缚了他,让他再也逃不开。15年来,他不是未想过逃离,不是未想过换一种身份生活,可是,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除了讨好主人,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做只安逸的金丝雀,一辈子已经这样了,最好的年华磨灭了曾经的万丈雄心,不用辛苦工作就要什么有什么,也许,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吧。

向珍也劝过他找个人好好过日子。说如果需要,她可以从他的生活中退出来。是啊,可是,如果她退出来他怎么办?他拿什么来养老婆养孩子?

虽然她给的钱不少,可是,他挥霍得更多,用尊严换来的钱,又全部拿来去买别人眼里的尊重。

他想过跟向珍结婚,所有难题就迎刃而解。

可是,向珍不同意,提也不许再提。

床上沉睡的女人,她已经老了,鱼尾纹密密的,连嘴角都有了清晰的纹线。这个自己用青春陪伴的女人,老了。

何东感叹着、心疼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她有些松弛的皮肤。

当初,她也是个水灵灵的蜜桃般的女子,饱满的额头,饱满的胸,鲜嫩得似乎轻轻一下就掐出水来,闪着青春的光泽引诱着他去采摘。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女人当然不止她一个。可是,最让他留恋的却是她,有时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留恋的到底是她的人还是她的钱。抑或两者都有?

向珍喃喃地说着什么,何东轻巧地跳上床去,紧紧地搂着她,俯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在呢,我在。”

向珍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揽着他的腰沉沉睡去。

何东想,不管那么多,只要这个女人一天不让自己离开,自己就决不离开她。

没有人让他起什么誓,他却在心底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