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4/5页)

秀儿拿了个小包裹进来,走到玉书跟前说:“玉书,这是俺的一点儿心意。”那文凑过来说:“什么宝贝东西,还包起来了?”秀儿说:“俺知道,支门过日子不容易,这是俺攒下的几个钱,玉书,你和老三拿去用吧!”玉书说:“二嫂,俺哪能用你的钱哪?收起来吧!”文他娘说:“秀儿啊,这几个钱,你揣腰里吧!他们再不济,也比你强啊!”

几个女人各有心事地回了屋。那文侍弄生子睡下,自己也早早地在床上歇了,心里却毛躁躁的不得劲。很晚了,传文才一身酒气地回来,碰了碰那文说:“和你说件事。”那文气呼呼地不睁眼,背过身说:“又喝酒了是吧?什么大事?”传文说:“陪咱爹少喝了点儿,你睁开眼,我和你说。”那文说:“毛病!闭着眼也知道你长了几根胡子。”传文说:“好,那你就闭着眼听。和你说,往后,家里头,鸡毛蒜皮的小事别惊动我。”那文说:“这就是大事?”传文说:“没说完呢!爹把货栈也交给我了,饭庄加上货栈,这两大摊子事,好管吗?”那文说:“怎么不好管?开煤矿才称得上是大事。”传文不以为然:“咱爹不说了吗,开煤矿是傻事!是痴人说梦。”那文反驳道:“咱家三儿,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那个潘绍景也是一肚子的洋墨水,他们两个,一个人看走眼,还能两个人都走了眼?什么痴人说梦,满街的商号打破了头,入股开煤矿,人家都是傻子?”传文说:“听你这个意思,咱爹是傻子,是不是?”那文说:“俺没那个胆子。要说,俺也只敢说,咱爹是老了,的的确确老了。俺恨自个儿是个女人,要是个男的,也得跟三儿他们开煤矿去!”传文哼一声:“你当花木兰得了,从军去吧!”那文眼珠子一瞪说:“怎么,俺要是当兵,还能差哪去啊?至少不比咱家老二差,不封个王爷,也是个镇边大将军!”

一辆马车停在后院门口。传杰指挥着伙计们把几样简单的行李装上车。文他娘带着那文、秀儿和伙计们出来送行。传杰走到娘跟前说:“娘,俺和玉书上去跟爹道个别吧?”文他娘一把拽住他说:“小祖宗,就别惹他扒皮瞪眼了,还嫌家里闹腾得不够吗?”秀儿眼泪汪汪地扯着玉书说:“都怨俺,俺不该把事情说出去。害得你们俩连个家都没有了……”秀儿说着越哭越厉害,任谁也劝不住了,惹得那文和文他娘也红了眼圈。

二楼上传来朱开山冷冷的声音:“秀儿,别哭了。”众人抬头,朱开山站在二楼走廊上说:“秀儿,你有那么个三弟吗?爹可没有那么个三儿子。”传杰忙拉着玉书跪下,朝朱开山道别说:“爹,俺走了,您老多保重!”朱开山不动声色地说:“走吧,快走,赶紧走,早走早好!”

传杰磕了个头,叹口气,拉着玉书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文他娘等忙跟出去。朱开山却叫住了传文。传文连跑带颠上来了,说:“爹,什么事?”朱开山说:“给他们带钱了?”传文说:“带了。”朱开山说:“多少?”传文说:“按你昨晚说的,五十块。”朱开山说:“再支二百吧。”传文奇怪地看了看朱开山,答应着,一溜小跑去了。

望着静下来的院子,朱开山眼睛里两行老泪缓缓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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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开山、文他娘、传文、秀儿、一郎围着一桌子酒菜。朱开山说:“一郎,上一回,秀儿也没学清楚,你现在到底做些什么?”一郎说:“在天津开了个商社,叫东胜商社。”传文问:“一郎,买卖有多大?”一郎笑着说:“能有多大,凭我这点本事。”传文说:“告大哥个实话,到底是怎么个规模?”一郎说:“在爹娘面前,我就不装假了,还行吧!养活了几十号人,一年下来多少还能剩点。”传文说:“剩多少?”朱开山说:“老大,你也是生意人,这样的事,好随便交底吗?一郎,别告诉他!来,咱喝一盅。”

那文领着生子进来。文他娘介绍说:“一郎,这是你大嫂,叫那文,那是你大嫂的儿子,叫生子。”那文瞅了瞅一郎,笑了,朝文他娘说:“娘,一郎怎么看也不像个日本人哪?”一郎站起来说:“大嫂,你好。”那文笑着说:“俺生子该怎么称呼你?”文他娘说:“就叫四叔呗!”生子嘴甜,上前也鞠了个躬说:“四叔好。”

一郎问道:“俺三哥、三嫂呢?”文他娘说:“可别提他们了!为了开煤矿,背着你爹把四味楼押上了,没把你爹气死。”朱开山说:“行了,一郎回来是喜庆的事,不扯他们。”一郎举杯敬朱开山和文他娘说:“爹、娘,一郎敬你们一杯,不是你们当年救了我,我哪有今天哪!”朱开山将一杯酒喝下。文他娘说:“一郎,娘不喝酒,你可是知道的,娘就喝口茶吧。对了,你还得敬秀儿啊,当年还多亏秀儿,在山坡上发现了你。”一郎说:“是啊,要不是二嫂当年我就被化成灰了。来,二嫂,一郎也敬你一杯。”秀儿举起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一郎一饮而尽。

那文说:“一郎,俺弟妹没跟你过来?”一郎笑了,说:“哪有什么弟妹啊!俺一个人过。”文他娘说:“这可不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郎,你的婚事,娘给你包下了!”一郎说:“行,俺听娘的。”朱开山说:“一郎,你这趟来,除了看看咱家里人,还有别的事情?”一郎说:“想在这开个分号,眼下正准备着呢!”生子说:“四叔,你那脸怎么像大红灯笼一样?”文他娘说:“咳,他那是肚子里没食光喝酒了!一郎,赶快吃点儿什么?”一郎说:“娘,我最想吃的就是你做的打卤面。”秀儿说:“对啊,上回来,一郎就光吃咱家的打卤面了。一郎说,那年他过生日,娘做的打卤面给他吃,他这么多年都没忘。”文他娘说:“是吗,一郎?”一郎点点头说:“娘,我永远也忘不了啊!”文他娘夸奖说:“好啊,一郎好孩子,知情知义!”

秀儿瞅着窗外发呆,脑海里总萦绕着《问》那首歌的旋律。文他娘进来说:“想什么呢,秀儿?”秀儿说:“娘,你说,玉书他们现在在干啥?”文他娘说:“娘也想他们啊!明天叫你大嫂去看看。”秀儿说:“俺也去。”文他娘说:“明天你还有你的事情。”她拿出块怀表来,递给秀儿说:“一郎喝多了,临走把这块表忘咱这来了,明天你给他送去。”秀儿说:“他住哪俺都不知道,怎么送啊?”文他娘说:“才刚,一郎来电话了,询问这块表,还说他住在马迭尔大酒店。”秀儿说:“娘,明天你陪俺去呗?俺没上过那样的地方。”文他娘说:“娘就没有娘的事了?自个儿去,出去溜达溜达,省得坐家里净长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