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6页)

铁部长的头发都白了,他爽朗大笑,说:“四十年不见,我也听得出来。”

安在天和金鲁生进来。

铁部长一下子愣住了。

安在天站在那里,他摘下帽子,腼腆地看着铁部长。

铁部长上前,轻轻抱住了安在天,喃喃道:“不敢认了吧,不就是头发白了点嘛……”

安在天叫了声“铁伯伯”,也抱住了他。

铁部长:“小雨……回来了吗?”

安在天:“我把她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就好。”铁部长突然趴在安在天的背上哽咽起来。

安在天拍了拍他。

铁部长松开安在天,解嘲地说:“看来我真是老了,像个女同志一样爱哭了,年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什么叫眼泪,还以为它的味道是甜的呢!”

安在天看看李秘书,又看看金鲁生,为了缓和气氛,对铁部长开着玩笑,道:“铁副部长,你怎么把701的人都带来了?”

铁部长:“不多,就带了他们俩人,怎么办呢?难舍难分啊……”

“起码还有一个。”

“没了。”

“有,丁姨。”

铁部长一本正经地说:“她不是701的人,她是我的人,不算。”

偌大的会客室,只有铁部长和安在天两个人,他们面前各放了一杯茶,冒着热气。

铁部长:“喝不惯茶了吧?”

安在天端起茶来,呷了一口,道:“怎么会?乡音难改,故土难离啊。”

“我真想把你也留下来,为此还专门去找过部长,被他严词拒绝了。你现在已被委以重任,这是你担任701副院长的任命文件,已经下放基层了。”

安在天看文件,问:“你现在分管哪一块?”

“原来华主任的那一块。”

“那701还是你管?”

“所以你这时候能回来,对我来说,你就是及时雨宋江。”

“701有任务?”

“又要给你肩上压担子了。”

“担子重总比一个人呆在外面好,我早盼着回来了。苏联人常说,连血骨都思念故乡,我还要加上汗毛孔……”

“可说真的,这一次我是盼你回来,又怕你回来。”

“怕我完不成任务,吃力又不讨好,给你丢人。”

“对。这几年我们破译了好几个大国的重要密码,你在苏联搞到的资料是立了大功的。你去安德罗身边,不枉此行。”

“但看目前的形势,要展开工作很难了,他们对我越来越限制。”

“今非昔比,如果你现在不回来,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你对中苏关系怎么看?”

“不妙。”

“一旦对我们不妙,对有人来说就是妙了。香港报纸说,蒋介石今年要回南京过生日。”

“他是过嘴瘾。”

“他前两年是过嘴瘾,这回不一样了。你在外面,不了解国内情况,我们国家目前处于最困难的时期,国内,连年自然灾害;国外,中苏关系微妙,中印边界紧张,内扰外困。你困难,他就来劲了,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就是蒋介石的如意算盘。老鼠爱打洞,敌人爱钻空,典型的小人做派,不大气。”

“朝鲜战争刚爆发时,他不是也很来劲,天天派飞机沿海轰炸,还派遣了大批特务登陆,企图里应外合,反攻大陆,结果怎么样?鸡飞蛋打,把仅有的老本都蚀了。”

“历史又重演了,跟十年前不同的,只是叫嚷的口号变了,那时叫‘反攻大陆’,现在叫‘光复大陆’。蒋介石还是老名堂,隔三岔五出动飞机、军舰在沿海搞轰炸,偷袭渔船,还派遣来大陆大批的特务。你应该忘不了,十年前敌人为了反侦听,一夜之间所有电台都失踪了,无线电静默,让我们什么都听不到了。现在……”

安在天忍不住地问:“又静默了?”

“不是静默,但性质一样。”

“把密码换了?”

“对。”

“哪部密码?”

“紫金号。”

“这是台湾本岛与国内特务联络的通讯密码。”

“所以说,现在701又面临严峻的考验。十年前是听不到,今天是听得见,但看不到。在这种形势下,你看不到敌人的动静怎么行。上级要求我们,以最快速度破掉他们的‘光复一号’密码,这是台湾本岛与大陆特务之间新启用的通讯密码。组织上已经明确,由你牵头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这怎么可能,我才学了点皮毛。”

“你好歹跟安德罗吃了四年的土豆烧牛肉,赶鸭子上架,也得架上去。喝茶!”

安在天叫了起来:“这哪里是茶,分明是酒。”

会议室庄重气派,一尘不染。李秘书在作记录。

铁部长严肃地说:“安在天同志,首先,你没有推辞的权利,连犹豫都不能有,干干脆脆,高高兴兴地迅速去上任。组织上把你从安德罗身边召回来,是下了狠心的,所以不可能有商量的余地。其次,你的任务很重要,组织上既然下狠心把你从安德罗身边召回来,就说明现在破译‘光复一号’比破译任何密码都重要,当务之急,重中之重。老蒋在做美梦——其实是个噩梦,他想回南京过生日,一次性就向美国购买了17亿美元的武器,‘光复大陆’的军事演习搞了一次又一次,向大陆谴送特务一批又一批,现在又把通讯密码换掉了。那么多特务派进来,在我们眼皮底下,他们在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我们不清楚,不了解,不知道。他们今天在这里搞个破坏,明天去那里造个谣言,这怎么行呢?所以,‘光复一号’密码必须破,作为头号任务来破。你有什么要求和困难都可以提出来,组织上,包括我个人,会尽最大的努力,第一时间给你答复和帮助。”

安在天站了起来:“是。”

资料室袁主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

袁主任介绍说:“安副院长,你在苏联期间,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一个女数学家。”

“谁?”

“列列娃·斯金斯。”

“她在苏联大名鼎鼎,是一个十足的奇女子,数学上颇多造诣,但为人傲慢。有一次斯大林请她吃饭,她居然因为要看一场球赛而爽约,结果被斯大林整惨了,最后流亡到美国。”

“你知道她到美国后干什么吗?”

“帮美国人制造密码。”

“她是你的老师安德罗的大学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一度还发展成为恋人。”

“对,安德罗经常提起她,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甜蜜岁月。她曾经帮助美国人制造了一部叫‘世纪之难’的密码,据说是当今世上最深难的密码之一,但美国人最后还是不敢用。”

“因为她毕竟是苏联人。”

“是。”

“你知道这部密码后来的下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