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7页)

黄依依又难过,又生气,只顾埋头往前走,不觉上了沙河,荒凉的河滩上,只有独自她的身影。突然,她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整个人跌了下去,她不小心踏进了流沙,沙子顺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去。黄依依伸出手来,拼命地挣扎,想抓住什么,以阻止自己的下沉。不料,沙子不断往下流去,她的脚下,象一个黑洞,有无穷的力量要将她吸进去……

安在天追了出来,他意识到她哭了,伤心了,可树林子里空空的,并没有见到黄依依的影子。突然,他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远远飘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喊“救命”,游丝一样,他屏气凝神地听,然后象箭一样飞了出去。声音象是来自树林外的沙河。

黄依依已经绝望了,双手伸向了天空。沙子没过了她的腿,她的腰,继而是脖子,脑袋……

安在天一个前扑,伸出右手,在最后的那一时刻,抓住了黄依依伸在外面的手……

黄依依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起来。安在天拼出全身力气,用双脚和左手尽可能附着地面。

黄依依无助地说:“……你松手,我会把你带下去的。”

安在天不理她。

黄依依有气无力:“……我是伏尔加的鱼,不值得你跟我一块儿死。”

安在天骂了一句:“放屁!”

安在天往回爬着,黄依依看着安在天,哭了起来……

黄依依被送进了医院,安在天再次进来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小查给她削了个苹果。

小查:“安副院长,你救了依依姐一命,事迹上报上去,没准儿会被总部推举为英雄,戴上大红花,到处去给人作报告。”

安在天坐下:“还英雄呢?狗熊还差不多。是我没有调查就随便发了言,黄研究员是因为生我的气,才跑进了沙河,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总部首长一定会拿我的首级是问。所以,我向上面如实汇报了情况,不光得不到表扬,还得挨批评,甚至要背个行政处分。”

“那不管,你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无所谓,但在依依姐心里,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小查出去找护士,嚷嚷着要借纸和笔,为安副院长给组织写份申诉材料。

黄依依对安在天说:“你真傻,真的……”

安在天:“你才傻,生气归生气,也不至于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那我怎么办?气死了也一样是死。”黄依依叹了一口气,“你不该给组织说出真相。”

“实事求是,这是我党,也是我长年以来要求自己的一贯原则。”

“你当时就不怕我把你,也拽进沙子里……”

安在天半开着玩笑:“你是因为生我气才跑进沙河的,要死一块死,如果光你死了,我还活着,那岂不叫做不像话。”

“你真愿意跟我一块死吗?”

“不死还能怎么样?”

黄依依眼泪汪汪地说:“我最怕死,但如果我死的时候,我爱的人能拉着我的手,我就一定不会害怕了。”

安在天笑了:“我不拉着你的手怎么办?你就掉下去了。”

黄依依破涕为笑。

“玩笑归玩笑,我正式向你道歉,我不应该那么叫你,我可能伤害了你。”

“没关系,如果没有这件事,自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看到我的命在你的手上失而复得,我甘愿如此,还感觉赚了呢。”

安在天正色地:“任何一个人要掉进去,我都一样会这么做。”

“但对于我不一样。当你把我从流沙里拽出来,当你把我的双腿抱在你的怀里,当你背着我往医院跑,我趴在你宽厚的背上,我们分享着彼此的体温,我就知道了我这一生的宿命。”

“可我一生的宿命随着小雨的离去,已经不复存在了。”

黄依依感动地看了安在天一眼,道:“我嫉妒你的妻子,我想听你们的故事。”

“这是我的秘密。就像伏尔加的鱼,那是你的秘密一样。”

黄依依哀怨地看着安在天:“我不是贞女,但也绝不是荡妇。你是不是相信了那些传言,认为我生活作风有问题,到处乱搞男女关系……”

“那倒没有,但你在这方面的确与众不同。”

“不同在哪里?我无非是真实地爱着。爱就是爱,我绝不会和一个不爱的人同床异梦。当爱已成往事,随风而去,我也绝不会和昔日的爱人苟延残喘,行尸走肉。上天给人一个身体,就需要她真实地释放。”

“但也不能无休无止地释放。”

“看来你还是相信了所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我想问你,如果你听说我和一个男人夜不归宿,也许我只是和他在外头看了一晚上的星星,你会相信吗?我逛商店时偶然遇见了一个男同事,很自然地就和他一起逛了,我买衣服,他帮我参谋,这也大逆不道吗?”

“但人一生中,只有一个人的爱,是永远不能忘记的。”

“我知道,对你,那是小雨;对我,是你。”

“我无论发挥多大的想像力,想前世,今生,还有来世,我的爱人都是小雨。尽管她活着的时候,我们从来没有过轰轰烈烈,就是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她嫁给了我,为我生了儿子,又生了女儿,可我任何时候想起她,看见她,都会从心底深处涌出一个想法,就是她,她就是我永生永世的伴侣。”

“那为什么我遇到你,也认为,就是他了?”

“那是错位。”

“你爱小雨,可她已经死了,所以我还有机会。无论你怎么对待我,我宣布,我都绝不放过你。”

安在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爱情,可怕的爱情,一旦坠入红尘,那将万劫不复。

早晨的树林里,小松鼠在树上跳上跳下的……安在天一下一下地,在给它喂饼干。

安在天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黄依依对“伏尔加的鱼”这个绰号这样敏感,以至于她险些在流沙里致了命。这其中有故事,而且一定是爱情故事。对于她这样的人,惟有爱着,才能活着。好在她是个不记仇的人,在她住院期间,安在天替她去树林里给松鼠喂了一次饼干,她就不再生气了。

黄依依一进破译室,看被收拾得秩序井然,报纸、资料、“分尸”电报分门别类,各有其所,感动地说:“小查,谢谢你了,在医院照顾我,办公室也给我收拾得这么好。”

小查:“别客气,我是你的助手啊。这些是从分析科刚拿来的分析电报,请你马上看,看完了跟陈处长做交换。”

黄依依随便翻了一下,道:“拿去给他吧。”

小查问:“你不看了?”

“现在有什么好看的,等有了一定的量时再看。”

陈二湖的破译室,老杨送来黄依依转过来交换的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