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第2/2页)

我劝他想开些,我的这群朋友会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得一个不剩。我几乎恳求他:好好表演这一个晚上,难道我不是在你提出各种非人条约时常常让步吗?他一副可怜相,两眼的混乱,五点钟了还没洗澡刮胡,一直到了五点十分,我摆弄好烤箱里的烤鸡,见他仍杂草丛生地呆坐在电视前面。我说,好吧,我放弃。他得赦一般蹿起,矫健地蹿上楼,很快便一副赴约的打扮下楼来了。他讨好地说我的孕妇装颜色漂亮。我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他坐在门厅的椅子上穿鞋。他用指尖碰了碰头发,张扬的一房子香水味。我就习睁么看着他,想起对他暗存的那种种指望,两个肩向上一耸,笑了。

“你笑什么?”“高兴。”

“我很高兴你能高兴。”

我转身进厨房,免得自己同他认真。我晃呀晃地向炉灶那里走,尽管子宫里的孩子没我的份,却给了我这副母兽般一切都不在话下的雍容步态。

我感到那股圆润的芳香袭来,亚当竞从后面搂住我的肩,在曾经有真正男性吻过的地方——耳垂和脖颈之间那最知痒痛的一带轻轻吻了一下。

那是个不错的吻,有着不少真实投入。直到现在我还这样认为。亚当利用了我的妄想,把事情弄得似是而非。这是我现在彻底醒悟后的认识。

我发现自己在跟着他走。亚当还是善于左右我。也许我真的这么没用,自认为难以为人左右。亚当说他专门来阻截我,从我的室友那儿打听到我每星期二下午四点会来看免费画展。我对和睦相处的室友交代过,千万别把我的行踪告诉一个带纽约口音的男人。看来叛卖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亚当以他的纽约口音告诉我,菲比情况不好。想象不出菲比还能比原有的不好再坏到哪里去。我有些怀疑,一年多前我搬家就是菲比的“情况不好”引起的。我不愿为了菲比而仇恨亚当,也不愿为了亚当而心疼菲比。主要是不愿为了他们父女俩而麻烦我自己。没错,我和美国人学的,绝不麻烦自己。我越来越喜欢方便:方便的交际,方便的男女关系,方便的生活方式。只有年轻才会过很麻烦的感情生活,岁数一大,就不一样了。我连怀念都不想有,怀念是一种麻烦的感情,菲比偶尔出现在我梦里,这是我感情上唯一不方便的地方。

亚当在讲菲比如何的不幸。我事先并没有发现任何预兆,她在我腹内怎样地健壮活泼,那有力的腾跃踢打,到现在仍无比清晰地留在我腹中。我的每根神经都记得菲比在我体内好热闹了一阵,尤其那个傍晚——我打开门看见门口一大群人时,我的惊唬和诧异菲比马上感觉到了,在我肚子里手舞足蹈,整个一晚上,菲比隔着我的一层肚皮同所有人一块热闹。